高育良迎著李達康的目光。
會議室里的政治火藥味,在兩人無聲的對視中,愈演愈烈。
“夠了。”
沙瑞金的聲音不大。
他的臉色陰沉如鐵,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敲在眾人的心坎上。
他沒有看高育良,也沒有看李達康。
“趙援朝……”
“等著吧,如果12個小時內,找不到趙軍長,20軍就會上門問罪。”
“一個這樣的英雄,一個身經百戰的軍長,他為什么會秘密來到漢東?為什么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來?又為什么,偏偏在京州,以這種方式‘失蹤’?”
沙瑞金的視線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那目光銳利得能洞穿人心。
“你們想過沒有,這背后,可能不僅僅是黑惡勢力那么簡單。有沒有可能,他的失蹤,和他過去的身份有關?有沒有可能,我們漢東,已經成了某個巨大網絡的轉運站,甚至……源頭?”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如果說趙軍長失蹤是一場政治風暴,那么牽扯上特殊藥品,尤其是可能存在的、與軍隊有關的特殊藥品網絡,那將是一場足以掀翻整個漢東官場的政治海嘯!
省檢察院檢察長季昌明,一個向來以穩重著稱的老檢察,此刻也坐不住了。
他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自已的領帶,低聲對身邊的政法委書記抱怨道:“唉,這位趙軍長,來之前怎么也不跟我們省委通個氣,就這么一個人跑過來。這不合規矩嘛,也太擅自行動了,現在可好,給我們惹了這么大的麻煩……”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死寂的會議室里,卻顯得格外清晰。
“昌明同志!”
高育良立刻抓住了機會,聲音陡然拔高,一臉嚴肅地訓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是討論規矩的時候嗎?找不到趙軍長,咱們難辭其咎!”
會議室里的人陸陸續續地散了,每個人都腳步匆匆,臉上帶著心事重重的表情,沒人敢多看高育良和李達康一眼。
高育良整理著自已的筆記本,動作不緊不慢,臨走前,他別有深意地瞥了李達康一眼。
李達康盯著高育良的背影,直到那扇厚重的木門緩緩關上,隔絕了所有視線。
“達康同志,你留下。”
沙瑞金的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里響起,平淡,卻不容置喙。
李達康的身體猛地一僵,他轉過頭,迎上沙瑞金那深不見底的目光。
他知道,真正的暴風雨,現在才剛剛開始。
警衛員悄無聲息地收拾好茶杯,退了出去,并輕輕帶上了門。
咔噠。
門鎖落下的聲音,為這場密談敲響了前奏。
會議室內,只剩下沙瑞金和李達康兩人。
沙瑞金沒有回到自已的主位上,而是走到窗邊,背著手,望著外面陰沉的天空。
辦公室里沒有開燈,光線昏暗,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投射在光潔的地板上,兩道隨時可能交纏在一起的裂痕。
“你覺得,趙援朝來我們漢東,真的是來旅游的?”
“沙書記,他……”
“他一個戰功赫赫的軍長,愛兵如子,我聽說不久前,他的六個兵,在漢東省失蹤了!”
沙瑞金打斷了他,緩緩轉過身,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牢牢鎖住李達康。
“他來漢東,不跟軍區打招呼,不跟省委通氣。這本身就是最大的問題。他不是來做客的,達康同志,他是來查案的。而且是帶著尚方寶劍,來查我們所有人的!”
沙瑞金的每一個字,都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李達康的心口。
他能感覺到自已的心跳在失序,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只是不敢深想。
現在,這層窗戶紙被沙瑞金毫不留情地捅破了。
“京州,有沒有什么……不干凈的地方?”
沙瑞金的語氣變得更加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