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縣城公社辦公室。
陳野推著借來的自行車,站在縣城的主街上,一時間有些恍惚。
陽光透過路旁的老槐樹,斑駁地灑在灰撲撲的土路上。
街邊的磚墻上刷著褪色的標語——“抓革命,促生產”,幾個戴著草帽的農民蹲在供銷社門口,抽著旱煙閑聊。
遠處,一輛老式拖拉機“突突突”地駛過,揚起一片塵土,后面跟著幾個光腚小孩追逐……
“真他媽是七十年代啊……”
陳野低聲嘀咕了一句,心里五味雜陳。
他“前世”是個九零后,對七十年代的印象,僅限于爺爺奶奶的嘮叨和老電影里的畫面。
可現在,他真真切切地站在這里——沒有手機,沒有外賣,連電燈都是稀罕物。
雖然這里并不是原來那個世界,但好像除了一些名稱上的差距,其它并沒有什么區別……
——
“同志,買點啥?”
供銷社柜臺后,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女售貨員抬眼看他,語氣不冷不熱。
陳野回過神來,趕緊湊過去:“要一斤鹽,再來一斤白糖吧。”
“鹽三毛一斤,白糖要票。”
“……”
陳野這才想起來,這年頭買糖還得用糖票,他哪來的票?
“那……鹽來一斤,再拿兩盒火柴。”
售貨員麻利地稱好鹽,又從柜臺底下摸出兩盒火柴,“啪”地拍在柜臺上:“一共五毛六。”
陳野從兜里掏出分家時拿到的三十塊錢,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皺巴巴的一元錢遞過去。
售貨員接過錢,拉開抽屜找零,眼神在他身上掃了兩眼:“你是哪個村的?咋沒見過你?”
“靠山屯的。”
“哦,那個鬧鬼的村子?”
售貨員突然來了興趣,“聽說你們村長家被鬼纏上了?”
陳野差點笑出聲,消息傳得還真快,這才兩天,都傳到縣城來了。
“咳……封建迷信,不可信。”他故作嚴肅。
售貨員撇撇嘴,顯然不信,但還是壓低聲音道:“我聽說啊,是你們村長害死了人,現在冤魂索命來了!”
陳野心里一動,順著她的話問:“害死了誰?”
“那我哪知道?”
售貨員翻了個白眼,把零錢推給他,“反正啊,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陳野笑了笑,沒再搭話,把鹽和火柴塞進布兜里,轉身出了供銷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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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要肉不?”
剛走出供銷社沒多遠,一個干瘦老頭鬼鬼祟祟地湊過來,掀開籃子上的破布,露出兩塊肥瘦相間的豬肉。
“不要票?”陳野挑眉。
老頭“噓”了一聲,左右看看:“新鮮的,不要票,一塊一斤!”
陳野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掏出錢:“來一斤。”
老頭麻利地割下一塊肉,用油紙包好遞給他:“小兄弟,看你面生,第一次來縣城?”
“嗯。”
“那可得小心點。”
老頭壓低聲音,“最近查得嚴,買東西盡量去供銷社,別讓人盯上。”
陳野點點頭,把肉塞進布兜,又逛了逛,買了點針線、肥皂,最后還咬牙花了三塊錢,買了把新菜刀——家里那把豁口的破刀切個野菜都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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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鈴——”
一陣自行車鈴聲從身后傳來,陳野回頭,看見一個穿著藍色工裝的年輕人騎著一輛嶄新的“永久”自行車駛過,車把上還掛著個網兜,里面裝著兩瓶白酒。
“嘖,真闊氣……”
陳野低頭看了看自己借來的這輛破“飛鴿”,車胎都快磨平了,騎起來“嘎吱嘎吱”響,跟要散架-->>似的。
“等老子有錢了,也弄輛‘永久’騎騎!”
他蹬上車,慢悠悠地往城外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