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這兒?
這話怎么聽得這么耳熟?
周雪葵一雙明亮的杏眼在邊媽媽和邊姨媽之間來回移動,再一次確認這兩人不愧是親姐妹,就連說話都一模一樣。
為了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愚蠢的問題,周雪葵直接亮出自己左胸口的工作證:“我是這家醫院的臨床藥師。你們所在的內分泌科由我負責。”
周雪葵輕飄飄地瞅了邊媽媽一眼,沒說出口的話是:你也由我負責。
邊媽媽立刻雙手抱胸,滿身防備,感覺自己的生命正處于巨大的危險之中。
周雪葵直接走到病床前,打開病歷本,進入到工作狀態:“今天醫生已經給你開藥了吧?吃了第一次藥了嗎?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邊媽媽別過臉,驕傲地昂著下巴:“我還沒有吃藥。”
周雪葵一邊寫字一邊道:“那正好現在可以先吃一次,我跟你說說怎么吃……”
邊媽媽提高了音量,依然拒絕:“你不用跟我說,我不會吃藥的。”
周雪葵停下筆,輕聲細語道:“阿姨,你的血糖很不好,不吃藥的話會引起很嚴重的問題的。一定要按醫囑服藥……”
邊媽媽將放在床頭的藥袋猛地砸出去,大聲嚷嚷著,“我不會吃你的藥的!你快滾吧!”
周雪葵下意識地偏頭躲開。
藥袋砸在墻上后又反彈到了地板上,塑料袋唰地一聲咧開,里面的藥盒藥片稀里嘩啦地撒了一地。
像極了周雪葵曾經破碎一地的自尊。
秦九結捂著胸口,小臉蒼白,兩眼無措地望著病房里劍拔弩張的幾人。
小小的病房剎那間安靜了下來,只有老舊空調發出的嘶啞聲調在不斷回響。
氣溫逐漸下降。
邊媽媽一瞬間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過分了,但強烈的自尊讓她再次挺起了胸膛。
邊姨媽也跟著挺起胸膛,一臉挑釁地望過去。
周雪葵靜靜地看了地上的藥片一會兒,蹲下身來將藥片一樣一樣地歸好位,“英阿姨,我的確是負責你的臨床藥師,但這些藥卻不是‘我的藥’。這些藥,是醫生根據你的病情精心地開出的,然后再由住院藥師仔細地調配出的,最后再由護士辛苦地分裝發送出的――里面凝結了很多人的心血和汗水。”
“請你,不要因為一些虛無縹緲的理由糟蹋他們的勞動成果!”
“請你,尊重他們的職業!”
周雪葵將收好的藥袋重新放回到床頭柜上,凝視著邊媽媽,一字一句認真地道:“英阿姨,如果你對我個人有意見,你大可以去向醫生申請不用我這個臨床藥師。但是,請收起你那荒謬的被迫害妄想癥――我不會下藥害你,也不會故意為難你――以上任何一種猜想,都是對我的職業、我的人格的侮辱。”
恍惚之間,邊媽媽仿佛回到了八年前。那個看上去最瘦小、最嬌弱的女孩子也是像現在這樣凝視著自己,然后說出了最硬氣的話。
新仇舊恨交織,邊媽媽頓時火冒三丈:“你別以為我不敢!我馬上就去找醫生!我還要找你的領導!”
邊媽媽輕蔑一笑:“你不就
是個管藥的嗎?還以為自己多了不起?我告訴你,沒了你,我照樣健健康康……”
周雪葵將病歷本環抱于胸前,撩起眼皮,漆黑的雙眼靜靜地瞅了她一眼。
邊媽媽的脊背上突然躥上一股冷意,整個人就像是被戳破了氣的氣球,氣勢很快就癟了下去,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英阿姨,你剛入院的時候,我也參與了你的急救。”
所以,你所謂的想要和我劃分得干干凈凈,從一開始就不成立。
邊媽媽蔫蔫地靠在床頭上,說不出話來。
周雪葵又簡單地查了一下隔壁床,便利落地離開了。
邊姨媽問道:“姐,你還吃藥嗎?”
邊媽媽神色復雜地看了看床頭柜上的藥,有些猶豫地伸出了手。最終,強烈地自尊還是占了上風。她猛地一扭頭,抽回了手:“不吃!她讓我吃我就吃,我成什么了?”
“對,就是不能吃!”
房間中間的布簾子唰地一聲被拉開,一個中氣十足的女聲附和著邊媽媽的話。
邊媽媽和邊姨媽嚇了一跳,仔細看去,原來是住在隔壁床的趙大姐。
……
秦九結緊緊地跟在周雪葵身邊,眼角余光看著周雪葵冰冷的臉龐,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結束了查房后就立刻溜回了門診藥房。
被本門藥房的喧鬧聲包圍,秦九結總算有了幾分回到溫暖人間的真實感,看著圍滿窗口吵鬧不停的取藥人都多了幾分親切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