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您怎么來了!”
他的話音落下,其他人連忙停下了手里的動作,連忙準備下跪。
江澈伸手扶住對方,“免了。”
他沒有看王老柜,目光徑直落在那個失敗品上。
看著炮身上面那平滑的斷裂口。
“炸了幾次膛?”
王老柜的頭垂得更低了,聲音艱澀。
“回王爺,這是第三門,用的都是百煉精鐵,最好的料,最好的師傅……可這神威炮的圖紙,要求太高,尋常的法子,鑄出來的炮管根本撐不住那么大的膛壓。”
旁邊一個年輕工匠忍不住開口:“我們試過加厚炮壁,可那樣一來,炮身就太重,根本沒法上戰場!”
江澈沒說話,繞著炮管走了一圈,蹲下身,撿起框里的一塊饅頭,掰了一半遞給旁邊的王老柜。
“吃飯。”
他自己就著冷掉的咸菜,大口咀嚼起來。
工匠們愣住了。
在這位權傾北平的男人面前,他們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可現在,他卻和他們一樣,坐在冰冷的地上,啃著最粗糙的食物。
王老柜接過饅頭,手有些抖。
江澈咽下嘴里的食物,用一根鐵條在滿是灰塵的地上畫起來。
“你們說,鐵料不夠純,對嗎?”
“是。鐵里總有雜質,燒不干凈,鑄出來就脆。”
王老柜立刻回答,這是老生常談。
“那如果,我們換個燒法呢?”
江澈的鐵條在地上畫了一個罐子,一個封了口的罐子。
“把最好的鐵料敲碎,放進一個特制的陶土罐里,把口封死。然后,把這整個罐子,扔進爐子里,用最高的溫度,燒它個幾天幾夜。”
“這……這能行?鐵水在里面,豈不把罐子都燒化了?”
一個工匠提出疑問。
“那就做出燒不化的罐子。”
江澈的語氣不容置疑:“用最好的高嶺土,混上石墨粉,反復捶打,反復燒制,直到它能承受最高的溫度。”
他看著王老柜那雙因困惑而瞪大的眼睛。
“把鐵料悶在罐子里,燒成一鍋真正的鋼水,雜質更少,質地更勻,我們叫它,坩堝煉鋼。”
坩堝煉鋼!
江澈沒給他們太多震驚的時間,又走到那尊廢炮前,用手沾了點水,在炮管內壁上畫出一條螺旋狀的線條。
“炮管鑄造時,外壁冷卻快,內壁冷卻慢,冷熱不均,應力撕扯,它自然會裂。”
“如果在鑄造模具的內芯上,預留出這樣的螺旋管道呢?等鐵水澆筑成型,尚未完全冷卻時,立刻從管道里泵入冷水,讓炮管從內到外,同時冷卻。”
“我稱之為,內壁強制冷卻。”
整個鑄炮坊,所有工匠都呆住了,他們看著江澈。
這些想法,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疇。
江澈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王老柜,回頭我讓宋老在給你撥一百個工匠,一萬兩銀子,專門試這兩個法子,別怕失敗,燒錢就燒錢,燒出來的每一塊廢鐵,都記在我的賬上。”
“北平,沒有那么多時間可以浪費。”
王老柜看著江澈的背影,又低頭看看地上的圖樣。
眼中熄滅已久的火焰,再一次被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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