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的腦子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他一直以為父皇留下朱高煦,是為了在他們兄弟間制造平衡,是為了制衡他這個太子。
說實話,他甚至怨恨過父皇的偏心與冷酷。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不是制衡,那是更深層次的保護!
父皇不是不信任他,而是用他最信任的悍將。
為自己掃清了暗處的所有障礙!
漢王這把刀,不是對著他這個太子。
而是對著所有可能威脅到他這個太子位置的敵人!
可笑他登基之后,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終于擺脫了二弟的威脅。
朱高熾將信紙死死攥在手心,紙張被汗水浸透,變得褶皺不堪。
父皇的心思,他這個親生兒子花了二十年都沒看透。
江澈,卻一語道破。
這個人的心機,到底有多深,他那雙眼睛,到底能看多遠。
他今天能拿父皇的秘密來換北平的十年自治。
明天,他會不會拿著自己的秘密,來換整個大明的江山?
“十年……”
朱高熾喃喃自語,聲音嘶啞,“朕,真的給了你十年……”
這一刻,他后悔了。
可是他也很清楚,即便是現在江澈在京城,他也留不住對方。
“來人!”
朱高熾猛地一拍御案,聲音因為激動而變了調。
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跑進來,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
“陛下……”
朱高熾死死盯著殿門的方向,那里早已空無一人。
“傳朕旨意……”
可是話還沒說出口,他就止住了。
江澈敢把這個秘密告訴自己,就說明他根本不怕自己反悔。
他既然能洞察先帝的布局,自然也為自己的離開鋪好了萬全的后路。
現在動他,只會激起兵變,讓剛剛穩定的江山,再次陷入戰火。
朱高熾頹然坐倒,揮了揮手,“沒事了,退下吧。”
小太監如蒙大赦,磕了個頭,慌忙退了出去。
……
一個月后,奉天殿,新皇登基,氣象一新。
朱高熾端坐于龍椅之上,神態溫和,語寬仁。
一樁樁免除舊年苛稅、安撫流民、褒獎忠良的仁政從他口中頒布,引來朝臣山呼萬歲。
于謙站在文臣隊列中,看著御座上那位與先帝風格迥異的君王,眼中滿是欣慰。這才是他期望的圣君氣象。
朱瞻基作為太子,侍立在側,表情肅穆。
只是偶爾看向御座的眼神里,會閃過憂慮。
“英國公張輔,靖難宿將,功勛卓著,特加封太師,總領京營戎政!”
“都督陳懋,屢鎮北疆,勞苦功高,加封平北將軍,協理五軍都督府!”
朱高熾洪亮的聲音在殿內回響。
這兩道封賞一出,朝堂頓時起了些微的騷動。
于謙的眉頭微微皺起。
張輔、陳懋都是軍中元老,威望極高,陛下提拔他們,無可厚非。
但總領京營、協理五軍都督府。
這幾乎是將京城周邊的軍權,以及全國的軍事調動權,都交到了這兩人手上。
這可不是單純的封賞,這是在集權!
于謙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武將隊列。
那些跟隨漢王、趙王南征北戰的將領們,一個個面色如常。
但他心里卻清楚的明白,皇帝在向軍方,尤其是那些與藩王關系密切的將領們。
釋放一個明確的信號。
兵權,必須回歸中樞!
而在朱瞻基看來,父皇此舉,意在沛公,真正的目標,是遠在北平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