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的種子已經播下,接下來便是等待。
等待猜忌發酵,等待貪婪膨脹,等待野心失控。
一個月,悄然而過。
高句麗王都的消息如同涓涓細流,匯入特戰軍的情報網絡。
再由幽隼整理呈到江澈面前。
一切都按照劇本在上演,甚至比預想中還要精彩。
國王對領議政的猜忌,已經從暗中監視,發展到了在朝堂上公然削其權柄。
而那位領議政,也從最初的驚恐自辯。
變成了暗中串聯其他大臣,似乎真的在為自己的后路做準備。
櫻花國那邊,那位拿到假情報的商人,據說已經被幾位大名奉為座上賓。
真金白銀的賞賜,讓他徹底昏了頭。
堅信自己掌握了通往財富與權勢的鑰匙。
一切都在醞釀,而江澈,卻難得地閑了下來。
他站在大帳門口,遙望東方。
視線越過連綿的營帳,越過蒼茫的遼東大地。
仿佛能看到那片一望無際的蔚藍。
朱棣的野心絕不止于草原。
鄭和下西洋,帶回來的不僅僅是奇珍異寶與萬國來朝的虛名。
更是一份殘缺的世界地圖,和對海洋的無限遐想。
但現有的水師,太慢,太笨重。
福船善于近海,卻不利遠航。
寶船威武,卻不為征戰。它們是皇權的儀仗,炫耀國力的工具。
卻不是一把能刺穿敵人心臟的利劍。
江澈的指尖勾勒出一道流暢的船身線條。
他的目光,投向了海洋。
如果說陸地是棋盤,那海洋,就是另一張更大,更自由,也更兇險的棋盤。
“馬特奧神父,您看,這個榫卯結構,是我們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不用一釘一鉚,就能讓船板嚴絲合縫,任憑風浪也……”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船匠。
正滿臉自豪地向一個金發碧眼的西洋人比劃著手中的模型。
被稱作馬特奧的傳教士。
眼神中帶著一絲學者特有的專注。
他扶了扶鼻梁上簡陋的單片眼鏡。
“神奇的工藝,但在我們的家鄉,我們更傾向于用鐵釘固定,并且在船身內部,用更復雜的肋骨結構來支撐,這樣能更好地對抗側向的巨大風力。”
這里是北平城外一處被重兵把守的秘密工坊。
工坊內,聚集了整個大明最頂尖的十余位船匠。
以及三位像馬特奧這樣,被從南方請來的西洋傳教士。
他們面前的巨大木桌上,鋪滿了各種圖紙,有大明福船的結構圖。
有西洋蓋倫船的草圖。
還有一些誰也看不懂,卻充滿奇思妙想的零碎設計。
江澈緩步走入。
是的江澈回來了,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只有于青知道,江澈秘密回到了北平。
工坊內瞬間安靜下來。
無論是驕傲的老船匠,還是那幾位被迫合作的西洋人。
都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垂首肅立。
馬特奧神父悄悄攥緊了袖口里的十字架。
他至今還記得一個月前,眼前這個年輕的東方人是如何找到他的。
沒有威逼,沒有利誘,對方只是平靜地告訴他,要么在這里,用他的知識設計出一種新船,他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研究條件。
要么,他和他那些關于幾何,機械,星辰的寶貴知識,就一起爛在廣州的潮濕地牢里。
這個年輕人,不像他見過的任何大明官員。
他身上沒有文人的酸腐,也沒有武將的粗魯。
江澈沒有理會眾人,徑直走到桌前,拿起一張剛剛繪制出的船身側剖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