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名京城禁軍,身著玄甲,手持長戟,面容冷肅。
隊伍中央,一頂八抬大轎,轎頂覆蓋著明黃色的華蓋。
四角懸掛著宮燈,上面繡著張牙舞爪的飛魚圖案。
欽差儀仗,天子親軍。
這股氣息,冰冷、威嚴,帶著紫禁城獨有的壓迫感。
蠻橫地沖散了北平城門外屬于邊地的肅殺之氣。
轎子里,陳蕪閉目養神。
他年近五十,面容清瘦,兩撇法令紋深深刻在嘴角,顯得有些刻薄。
他是陛下的心腹,是御史臺里最鋒利的一把刀。
專門用來對付那些擁兵自重、功高震主的武將。
這一次,他的目標就是江澈。
那個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憑軍功封無可封的北平總督。
雖然說是北平總督,但私下已經開始有人傳,說江澈在北平,那就是北平王!
陳蕪的嘴角無聲地牽動了一下。
他能想象到江澈此刻的表情。要么是驚慌失措。
要么是強作鎮定,再或者,是悍然不恭,給他一個下馬威。
無論哪一種,他都有應對之策。
陛下的旨意很明確,敲打,試探,抓住把柄。
他很享受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
突然,轎子猛地一停,外面傳來一陣喧嘩。
陳蕪眉頭一皺,正要開口呵斥,卻聽見轎外傳來一個熟悉又夸張的嗓音。
“哎喲!欽差大人!陳大人!您可算來了!”
陳蕪掀開轎簾一角,外面的景象讓他瞳孔微微一縮。
只見官道兩側,黑壓壓站滿了北平軍的士卒。
從城門口一直延伸到視野盡頭,旌旗招展,盔甲鮮明。
而在隊伍最前方,江澈一身尋常的藍色便服。
連官帽都沒戴,正滿臉堆笑,快步朝他的轎子跑來。
是的,跑來。
那姿態,不像是一方主帥,反倒像個迎接主家歸來的老管家。
“下官江澈,恭迎欽差大人!大人一路舟車勞頓,辛苦,辛苦了!”
江澈跑到轎前,親自伸手去扶轎簾,腰彎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姿態恭敬到了極點。
他身后的章武等人,更是齊刷刷單膝跪地,聲若洪鐘。
“恭迎欽差大人!”
陳蕪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此刻全堵在了喉嚨里。
他預想過無數種開場,唯獨沒有這一種。
這江澈,不按套路出牌!
他定了定神,從轎中走出,故意板著臉,沉聲道:“江總督,何須如此大禮?”
“應該的!必須的!”
江澈一把抓住陳蕪的手,那力道大得讓陳蕪感覺手骨都在發麻,臉上卻依舊是那副熱情洋溢的笑容。
“您是天使,代表的是陛下!您來了,就是陛下親臨!我們北平三十萬軍民,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您給盼來了!”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
陳蕪被他攥著手,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他想抽回手,卻發現對方的手像鐵鉗一樣。
他感覺自己不是來巡查的欽差,倒像個被綁票的肉票。
“江總督,先入城吧。”
陳蕪只能干巴巴地說道。
“好嘞!大人您請!”
江澈親自為陳蕪引路,那份殷勤,讓陳蕪手下的禁軍校尉都看傻了眼。
這還是傳聞中那個殺伐果斷、桀驁不馴的北平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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