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的胸膛劇烈起伏。
顯然,方孝孺的當殿頂撞,徹底引爆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暴戾。
他需要一場規模空前的殺戮來穩固自己尚不牢靠的皇位。
江澈抬起頭,迎上朱棣的目光。
“陛下,有過從之界定,可有標準?”
他問了一個最實際的問題。
朱棣似乎沒想到他會如此冷靜,愣了一下,隨即冷笑。
“標準?你江澈辦案,還需要朕教你標準?”
他俯下身,湊到江澈耳邊,聲音壓得極低,仿佛魔鬼的低語。
“朕的標準,就是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
“你,明白嗎?”
溫熱的氣息噴在江澈的耳廓上,帶來的卻是刺骨的寒意。
江澈的眼瞼微微垂下,掩去了瞳孔深處的所有情緒。
“臣,明白了。”
“很好。”
朱棣直起身子,重新恢復了帝王的威嚴。
“朕要你三天之內,把這份名單,完整地呈上來。”
江澈叩首。
“三日之內,名冊必呈御前。”
他的承諾,簡潔而有力。
朱棣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揮揮手,示意江澈可以退下。
江澈站起身,倒退著走出奉天殿。
當他轉身邁出殿門的那一刻,午后的陽光刺得他微微瞇起了眼睛。
殿外,趙王朱高燧正焦急地等候著,看到江澈出來,立刻迎了上去。
“江指揮使,父皇他……”
朱高燧臉上帶著一絲討好的笑容,但眼底深處,卻藏著警惕和疑惑。
錦衣衛已經把人抓了,皇帝卻單獨留下暗衛司的人,這讓他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江澈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王爺,陛下只是垂詢了幾句登基大典的守衛事宜。”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天然的疏離感。
“方孝孺一案,陛下既已交由錦衣衛,我暗衛司自然不敢僭越。王爺辛苦了。”
說完,他微微頷首,便徑直從朱高燧身邊走過,沒有再多看他一眼。
朱高燧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著江澈遠去的背影,眼神變得陰晴不定。
他一個字都不信。
而江澈,早已將這位王爺拋之腦后。
他走在長長的宮道上,腦中飛速運轉。
朱棣要的,真的是一份簡單的殺人名單。
帝王心術,深不可測。
這既是一次清洗,也是一次考驗。
考驗他江澈的忠誠,考驗他暗衛司的能力,更是在考驗他……
能否揣摩上意,殺掉那些皇帝想殺,卻又不能明著說要殺的人。
那份所謂的“第十族”名單,才是此案的關鍵。
寫誰,不寫誰,寫多少,怎么寫……
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他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徑直朝著皇城之外的暗衛司官衙走去。
京城的天,要變了。
而他江澈,將是掀起這場腥風血雨的,第一陣風。
暗衛司。
這里沒有錦衣衛衙門的氣派,只有壓抑到骨子里的森嚴。
青黑色的高墻隔絕了內外,門口的校尉眼神比刀鋒更冷。
江澈的出現,所有暗衛,無論在做什么,都瞬間停下動作,躬身行禮,連呼吸聲都刻意壓低。
江澈穿過幽暗的前廳,徑直走向自己的公房。
周悍早已等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