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講不通的。
尤其和一個已經被“忠君愛國”四個字徹底格式化了頭腦的錦衣衛講道理。
更是對牛彈琴。
“朝廷?哼!”
他站起身,緩步走到窗邊,推開那扇楠木窗。
屋外是沉沉的夜色,夾雜著遠處兵營傳來的隱約喧囂。
“你口中的朝廷,是那個逼死周王,逼瘋湘王,將齊、代、岷諸王貶為庶人,囚禁于各地的朝廷嗎?”
“你口中的圣上,是那個聽信齊泰、黃子澄之,不念半點叔侄情分,磨刀霍霍,屠戮自家宗室的朱允炆嗎?”
江澈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林青雨的臉色瞬間慘白。
這些事,她作為錦衣衛當然知道。
甚至其中一些,南鎮撫司還曾參與過。
但在她的認知里,那是天子為鞏固皇權,掃清障礙的雷霆手段。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從江澈口中說出,這一切都變了味道。
“一派胡!”
林青雨厲聲反駁,但聲音里的底氣明顯弱了下去。
“燕王擁兵自重,早有不臣之心,陛下不過是……是防范于未然!”
“防范于未然?”
江澈終于笑了,那笑容里帶著冰冷的嘲諷。
“所以,就派人偽裝成我的親衛,意圖在燕王府內行刺?若非我提前察覺,此刻燕王早已是刀下亡魂。這,就是你口中的‘防范’?”
林青雨呼吸一窒。
這件事是錦衣衛的絕密行動。
她也只是略有耳聞,沒想到執行者竟然就是眼前這個人!
江澈不是被燕王蠱惑。
他從一開始,就是燕王最深的那顆棋子。
“多說無益。”
江澈轉過身,重新看向她。
“我不與你爭辯誰對誰錯,歷史,只由勝利者書寫。”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剖開她所有的偽裝。
“我們打個賭。”
“賭?”林青雨愣住了。
“對,賭。”
江澈走到桌邊,重新坐下,與她四目相對。
“就賭你信奉的朝廷,和你唾棄的燕王,誰能笑到最后。”
“如果燕王輸了,我這條命,連同我麾下暗衛司三百四十二條命,都還給你的建文朝廷,我親自去應天府,任由朱允炆處置。”
林青雨的心臟狂跳起來。
暗衛司!
她聽說過這個名字,燕王麾下最恐怖的存在。
無數次南軍的機密泄露,將領被刺,都與這個影子般的機構有關。
而且,他愿意用整個暗衛司,用他自己,來做賭注!
林青雨的指甲再次陷入掌心,刺痛讓她保持清醒。
“那……如果,你贏了呢?”她艱澀地問。
江澈的嘴角,第一次真正地向上揚起。
“你。”
他只說了一個字。
林青雨卻瞬間明白了。
如果他贏了,她,林青雨,從此不再是錦衣衛百戶,而是他江澈的人。
這賭注,一邊是燕王麾下最鋒利的刀,另一邊,是她這個一無所有的階下囚。
何其荒謬!又何其……誘人!
她已經沒有可以失去的東西了。
而這個賭局,是江澈遞給她的一條出路。
一條讓她能暫時放下身份,放下信仰,只看結果的出路。
她骨子里,終究是個賭徒。
不然也不會跟上錦衣衛一同孤軍深入,行此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