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諒解書……”
然后是龔天明冷漠而簡短的回應。
“不必了。”
“回去吧。”
僅僅十幾秒鐘。
原本擁擠不堪,嘈雜無比的病房,瞬間變得空空蕩蕩。
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和那滿屋子令人作嘔的香水與花果氣味。
蘇誠站在原地,微微皺起了眉頭。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爽。
這個龔天明,不簡單。
能屈能伸,果斷得可怕。
他不是害怕,他只是在權衡利弊后,做出了最理性的選擇。
這個人,比他那個只會用拳頭解決問題的弟弟,要危險一百倍。
……
“呼……”
直到走廊里的腳步聲徹底遠去,陳浩和王大力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剛才那氣氛,差點把他們憋死。
“誠哥,那家伙……就這么跑了?”
王大力還有些難以置信,他撓了撓頭,“我還以為要干一架呢。”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蘇誠冷哼一聲,收斂了身上的煞氣。
法律不會放過他弟弟。
而他心底隱隱有種感覺,這位叫龔天明的企業家,他和他背后的芯片公司……
似乎不是那么簡單,令人心底……滋生一種不安的第六感。
蘇誠轉過身,重新在病床邊蹲下。
臉上的冰冷,瞬間化為春風般的柔和。
“趙師娘,沒事了。”
趙紅艷眼眶通紅,依舊驚魂未定。
她看著蘇誠,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剛才蘇誠那番話,那副要殺人的模樣,也把她嚇得不輕。
但更多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趙師娘,您別擔心。”
蘇誠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怕驚擾到一只受傷的鳥雀。
“現在這件事,已經不是您一個人的事了。”
“我已經向學校領導報備過,您是趙老師的愛人,是英雄的家屬,理應受到優待和保護。”
“以后,不會再有這些不三不四的人來騷擾您了。”
他頓了頓,看著趙師娘臉上的傷,那片觸目驚心的青紫色,像一根針刺痛了他的眼睛。
“您現在什么都別想,就安安心心地養傷。”
“等傷好了,學校那邊會給您安排新的工作。”
“我已經和王校長申請過了,他非常贊同。”
“可能會是學校食堂的檔口,也可能是圖書館或者后勤部門的其他崗位,總之,會是一個穩定的工作。”
“您……”
蘇誠深吸一口氣,看著趙紅艷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替趙老師,還有孩子,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好嗎?”
“如果他們還在,一定不希望看到您現在這樣,被這些渣滓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負。”
“他們希望看到的,是一個堅強的,快樂的,好好活下去的您。”
“對啊,師娘!”
陳浩也湊了上來,他不太會說安慰人的話。
他只能憨憨地笑著,“我們哥仨都在學校,趙老師的同事,還有我們的高年級的學長們都知道這事!”
“以后誰敢欺負您,簡直就是和我們國防科技大學過不去!”
王大力更是拍著胸脯,甕聲甕氣地保證:“師娘您放心,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看著眼前這三個真誠的大男孩、他們身上那身代表著守護的軍裝……
趙紅艷緊繃了多日的神經,終于徹底松懈下來。
蘇誠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封閉已久的心門。
是啊。
老趙走了,孩子也走了。
但他們留給自已的,不僅僅是痛苦和回憶。
還有他們那些令人感慨的夢想。
她不能再這樣消沉下去了。
她要替他們,好好活著。
她沒能忍住。
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落下。
但這一次,不是委屈和恐懼的淚。
是感動的,是溫暖的,是重新看到希望的淚。
“好……好……”
趙紅艷哽咽著,用力地點著頭,像是對三個男孩承諾,也像是對自已承諾。
“阿姨聽你們的……再也不逞強了……”
“阿姨要好好活著……”
她抹了一把眼淚,用盡力氣,臉上露出了一絲久違的笑容。
那笑容雖然還帶著淚痕,卻也動人。
“老趙以前總說,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親眼看過大海。”
“他說書上寫的海,再波瀾壯闊,也不如親眼看一眼。”
“孩子……孩子那時候在地理書上看到珠穆朗瑪峰,笑著說以后也要去爬山……看看世界到底有多大……”
“我也想從咱們省內的名山,開始攀爬!”
趙紅艷的聲音,從哽咽變得堅定。
她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神采。
“我一定……”
“我一定幫他們,都做到!”
看著趙師娘眼中重新燃起的光。
蘇誠的心,也終于落了地。
他站起身,給了陳浩和王大力一個眼色。
“你們倆在這兒陪師娘聊會兒,我去去就來。”
兩個室友心領神會,一個忙著倒水,一個忙著削蘋果,開始笨拙地轉移著趙師娘的注意力。
蘇誠則快步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譚橋正和兩個小民警,處理那些被丟棄的禮品。
看到蘇誠出來,他抬手打招呼,臉上的表情復雜。
“怎么樣?趙女士情緒還穩定吧?”
“嗯,好多了。”蘇誠點了點頭。
“那就好。”
他看著譚橋,忽然開口。
“譚叔!”
正準備轉身離開的譚橋,腳步一頓。
他看著蘇誠,那張年輕的臉上,此刻沒有了剛才的暴戾,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深沉。
“怎么了小子?還有事?”
蘇誠瞇起眼睛,心中的幾個疑點,此刻愈發清晰。
他壓低了聲音,聲音里帶著一絲冷意。
“您知道,我們軍校生沒辦法每天用手機看新聞。”
“那個龔天明,還有他那個所謂的‘最高科技進步獎’,還有他的夏芯集團……”
“您,能跟我講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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