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散場,顧寶恒也沒得到跟林爺單獨說話的機會,他難免有些忐忑不安。
當天晚上,下榻在六國飯店的顧寶恒總覺得心神不寧,睡不著覺,又喝了酒,心里有火。
叫來隨員,“我聽說,這北平城,有個七大胡同還是九大胡同的?”
隨員一聽就明白了,“哎呦,我倒是聽說有個喝茶聽曲兒解酒的地方,要不您去給指導指導?”
顧寶恒心情終于有所好轉,“馬上要宵禁了,讓飯店安排一輛車,咱們今天就歇在那吧。”
隨員也很高興,顧主任到那種地方肯定是不怕花錢的,估計會豪擲大把錢財,睡個頭牌什么的,隨員不用睡頭牌,睡個小丫鬟就行了,畢竟來了這么大的客戶,那鴇兒還不得買一送一?
趕緊到下面找人安排車,沒成想戴爾莫微笑道:“不好意思,汽車都去送今晚參加宴會的名流了,要不我給您安排一輛洋車?”
要是擱別人,隨員早就罵出來了。
偏偏這戴爾莫是個洋鬼子,對于普通老百姓,哪怕是飯店掌柜的,隨員也并不害怕賞他一頓拳腳,但對于洋鬼子,隨員總是傾向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跑上樓,給顧寶恒一匯報這事兒,顧寶恒也是大罵,問他為什么沒抽那人兩巴掌。
隨員低聲道:“顧主任,這飯店經理,是個洋人,您想啊,在日本人的地盤上,開這么大一買賣,經理還是個西洋鬼子,這里面.....”
顧寶恒擺擺手,“那算了。”
隨員以為顧寶恒打消了去逛窯子的念頭,沒成想顧寶恒接著來了一句,“洋車就洋車!把我的皮袍拿來,省的路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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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花廳。
小碳爐坐在銅盤上,爐子里是上好的銀絲碳。
小銅壺里水咕嘟咕嘟燒開,林澤拎起來,沖到一紫砂小壺里。
茶水剛好倒了兩杯,“宮本啊,天冷了,喝點紅茶,閩省那邊來的,我喝不出來好壞,總之不難喝就是了。”
宮本眼觀鼻鼻觀心,端著茶杯聞了聞,稱贊一聲好茶。
美惠子不在,他反而放不開。
“宮本,這次回日本,怎么樣?”
宮本搖了搖頭,“林爺,不瞞您說,這次回去,還真沒達到我的目標,現如今宮本商社的確已經成為了一個龐然大物,哪怕面對那些老牌財團,也有了說話的份,但是,在華夏、在東南亞,跟在日本還不一樣,在日本那些老牌財閥講究的是底蘊.....”
林澤笑笑,“他們也沒富了幾代吧?還底蘊,我看是想被燒烤了.....”
“燒烤?”
林澤咳嗽一聲,“宮本,能進入的產業,你就進入,像制鐵、船舶這些,是一定要進入的,哪怕那幾個財團聯合起來抵制你也在所不惜,至于其他的,還是以收購并購為主,除了關注產業以外,還可以更多的關注土地。”
“是,請您放心,宮本商社能有今天,我是想都不敢想,如果不是有您,我宮本還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商人呢,哪能像如今這樣,成為許多大人物的座上賓?”
“這才哪到哪?宮本,以后去津門,閑的沒事兒多跟多米尼克交流交流。”
“老多?那個米利堅人?”
林澤一笑,“以后你在日本國內做生意,說不定還要多多的仰仗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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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去逛窯子的路上,總是動力十足,充滿干勁兒的。
這時候北平晚上的風已經很冷了,顧寶恒戴著狐貍皮的帽子,穿著皮袍,絲毫不覺得寒冷。
隨員也不冷,因為隨員跟著車跑,身上都見汗了。
小風一吹,酒意愈發上頭,顧寶恒搖頭晃腦,“這首善之地,風物果然與他處不同,在金陵的時候,是秦淮風月,一雅到底,從上船到上床,少說得費上十天半個月的功夫,你看這北平,坐著洋車,吹著風,聊著天,大開大闔,別有一番粗獷之美啊!”
隨員習慣性的要拍馬屁,奈何一開口就有風灌進來,只能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