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那樁事后,她與蘇絕洛之間那層堅冰似是消融了些,如今再見,倒也不至于像從前那般抵觸了。
門軸輕轉的剎那,蘇絕洛那張素來清冷如遠山含雪的臉上,驟然綻開一抹淺喜,像寒梅初綻,轉瞬即逝卻足以動人。
她連忙接過旁側侍女手中的餐盤,輕抬步,踏入了這方浸著月光的屋宇。
蘇絕洛踏入房間時,正見蘇茶茶背對著她坐在窗邊,月光在她肩頭織成一層薄紗。
她將手中尚冒著裊裊熱氣的餐盤輕放在蘇茶茶面前,瓷碗邊緣凝著細密的水珠,映得盤中菜色愈發溫潤。
“茶茶,該用些飯了。”
蘇絕洛柔聲細語道。
蘇茶茶聞,只淡淡掃了眼餐盤,纖長的指尖依舊搭在窗沿上,連動都未動。
那副模樣,分明是半分進食的心思也無。
蘇絕洛瞧著,眉宇間便漫開一片憐惜,她在對面坐下,輕聲道:“我已向父親求過情,不出幾日,他便會放你出去了。”
父親二字像根針,猝不及防刺中蘇茶茶心底的痛處。
她方才稍顯平靜的眸子,瞬間翻涌起重巒疊嶂的風暴,抬眼看向蘇絕洛時,目光冷得能凍裂琉璃:“我蘇茶茶,何時需要你替我求情?”
蘇絕洛喉頭猛地一哽,像是被寒鐵堵住了似的,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緊接著,蘇茶茶那冷若冰霜的聲音便又砸了過來,字字帶著寒意:“我蘇茶茶生來就是任人踐踏的賤命,他便是關我一輩子,又有何妨?蘇絕洛,收起你那廉價的同情,我不需要。”
蘇絕洛聽著,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顫她怎會聽不出,那別人二字,指的正是自己。
她聲音發顫,急切地想辯解:“茶茶,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會那樣對你,姐姐也絕不會讓任何人傷你分毫,我會護著你……”
“夠了!”
蘇絕洛的話尚未說完,便被一聲冷厲的呵斥生生截斷。
蘇茶茶抬眼看向她,眸中翻涌著嘲諷與不耐:“蘇絕洛,你不覺得這些話,聽著格外惡心嗎?”
“你若想用這些話,來抵消日后可能生出的半分愧疚,大可不必。”
蘇茶茶唇邊漾開一抹冷笑。
“我蘇茶茶就在這兒,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你若實在憋不住想表心意,不如去跟他說,看他會不會賞你半分顏面。”
蘇絕洛只覺得心口像是被鈍器反復碾過,那雙素來清冷如寒潭的眸子,此刻已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連視線都有些模糊。
尤其是最后那句,像一把鉤子,狠狠攥住了她的五臟六腑。
她怎會聽不出那弦外之音?茶茶分明還記著當年那一幕。
那道橫亙在她們之間,讓昔日情分寸寸斷裂,讓她如今被恨入骨髓的源頭。
曾幾何時,她們也是尋常人家的姐妹,會湊在一處說悄悄話,會搶一塊桂花糕,會在月光下互相追逐。
可自她從紫煙云閣回來那晚,父親蘇瀚單獨將她叫去書房的那番談話后,一切就都變了。
那夜的燭火明明滅滅,映著父親冷硬的側臉,也映著她驟然蒼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