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知道，我快不行了。”

赤陽子說出這句話時，語氣出奇地平靜。

葉響的心猛地一沉！

結合之前他與季寧對沸血瘟的結論，以及對方此刻陡升的溫度……

“沸血瘟，是叫這個名字吧，季寧與你說的時候，我隱約聽到了的。”

赤陽子微微閉了下眼，仿佛耗盡了力量，疲憊感洶涌而上，幾乎難以掩飾。

“我原本以為自己還能撐上一段時間，可如今看來，或許也就只能堅持到潼關不久了。我能感覺到它在不斷侵蝕我體內的祝融真火，腐蝕我的修為根基。”

他緩緩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微一凝神，一縷微弱的金焰在掌心艱難跳動。

但顏色不再是純粹的金黃，焰心深處透出一縷縷墨汁般的扭曲黑絲。

葉響并未立刻回應，只是靜靜看著赤陽子，沸血瘟的毒性如此劇烈，確實出乎他的意料。

赤陽子星璇境巔峰都無法抵抗其毒性，若是其他人此刻爆發熱毒，恐怕有的好受……

“我能感覺得到，這沸血瘟不僅會讓我身體虛弱，若是完全爆發還會讓我失去神智。”

“就像那老船夫說的，生死各安天命，你才剛加入我們沒多久，我不能拉著你一起死。”

“更不想在失去理智時，對同行的袍澤拔劍相向，所以，必須在它爆發前，與你分開。”

赤陽子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自嘲般的苦笑。

“我知道現在我說讓你離開這話……聽起來有些不地道。你本事大，心思也細，這一路要是沒你相助，我們幾個……恐怕也走不了那么遠。”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

“但……也正因為你太強了，強到……讓人有些看不透，也……跟不上。”

“我們這支隊伍的狀況，其實我很早就清楚了，原本我還覺得有我在可以撐著，可若是連我都撐不住，如果連我都成了拖累，我赤陽子寧可一別。”

葉響沉默了。

赤陽子的考量，帶著近乎殘酷的理智。

“還有，”看著葉響眼中復雜的情緒，赤陽子眼中竟流露出一股洞察世事的笑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寧寧的出身、袁楊的秘密，還有郝胖子那點心思……其實我都清楚。”

他語速加快，語氣中透著一股清明。

“他們都以為我赤陽子為人莽撞，所以選擇加入我的隊伍，覺得可以渾水摸魚。”

他目光轉向深邃的黑暗，仿佛能穿透艙板，看到隔間里那三個心思各異的同伴。

“我只是…不想說穿罷了。身處亂世，誰沒有點不能說的秘密？誰沒有一點不得不為之的身不由己？我始終相信，只要目標一致，只要在緊要關頭不把刀子捅向同伴的后心，若是能給彼此一點體面，又有何妨？道不同，未必不能暫時同行。”

葉響心中微凜。

原來赤陽子早就知道！

結合先前種種表現，葉響意識到，赤陽子絕非表面看上去那樣僅有武勇。

他的那股剛猛之下，隱藏著洞悉人性的理性與智慧。

只是他的金焰光芒太過耀眼，反而讓人忽略了他心思的敏銳。

“就像我們此刻正搭載的船。”

赤陽子的目光變得悠遠，仿佛穿過了舷窗外的漆黑濁浪。

“泥沙俱下，黃河奔流……但這艘大船仍在航行，水能載舟，亦可覆舟。”

“我相信適度的善意能夠報以桃李，也絕不會讓那些險惡在我手下任意滋長。”

“若是郝邱他們當真做了對隊伍不利之事，我照樣會解決他們。”

“包括寧寧，也是一樣。”

“但在那之前，我還是會把大家當作能夠生死相托的隊友。”

“因為我知道，若是連我都不信，那這支隊伍就會散得更快，更徹底。”

“只是如今，我也快要支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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