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桌邊,拉開一張條凳,穩穩當當地坐了下來。
“小二,”灰袍人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整個酒樓,平穩地落在每個人耳中,“上酒。”
整個醉仙樓,徹底陷入死寂。
角落里,一個抱著頭縮在桌子底下的食客,牙齒控制不住地“咯咯”打顫。
另一個端著酒碗的,手一抖,半碗渾濁的酒水全潑在了自己褲襠上,卻渾然不覺。
所有人都知道等待灰炮人的是什么,他們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廳中央,骰子滾動的聲音戛然而止。
三顆骰子從賭命鬼林生枯瘦的手指間滑落,“啪嗒”一聲掉在油膩的桌面上。
滾了幾下,停住了――三個刺眼的紅點朝上。
豹子。
林生蠟黃的臉皮抽搐了一下,渾濁的眼珠抬了起來。
帶著毒蛇般的陰冷,射向那張空桌旁的灰袍身影。
“媽的!“
血蹄子吳所為重重地把酒壇摔在桌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酒水四濺。
他猛地扭過頭,那雙兇光畢露的眼睛死死盯住灰袍人,脖子漲紅道。
“哪來的不開眼的東西?沒聽見你吳爺爺剛才說什么?還是活膩歪了,想試試爺爺這雙血蹄的滋味?“
他一只腳踩在長凳上,厚實畸形腳示威性地碾了碾,凳子腿瞬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光頭“背棺僧”也停下了啃食的動作。
油膩的手在僧袍上隨意擦了擦,抓起桌上一個油膩的酒碗,慢悠悠地灌了一大口。
然后才抬起眼皮,用他那雙擠得只剩一條縫的小眼睛,上下打量著灰袍人。
他的目光掃過那件發白的舊袍子,掠過那披散的長發,最終落在對方身上。
確認門口沒有再來人后,他咧開嘴,露出沾著肉絲的板牙說道。
“呵……穿得像個叫花子,膽子倒是不小。”
他伸出油乎乎的食指,點了點灰袍人,又指了指旁邊那口“棺材”,語氣陡然轉厲。
“認得這是什么嗎?老子可是背棺僧葉響!殺人不眨眼的葉響!識相的,現在給老子爬出去,磕三個響頭,我若是心情好,興許饒你一條狗命!”
背棺僧唾沫星子橫飛,聲若洪鐘,震得桌上碗碟嗡嗡作響。
似乎在努力營造出一種兇神惡煞的氣勢。
灰袍人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不為所動。
面對著幾人的恫嚇,他連睫毛都沒顫動一下。
直到聽到那光頭“背棺僧”自稱“葉響”,灰袍人這才微微抬起了眼。
目光掃過光頭“背棺僧”油膩橫肉的臉,掃過他旁邊那口歪歪扭扭的“棺材”,最后落在他沾滿油漬的手指上。
他沉默了。
背棺僧被這家伙的沉默弄得渾身不自在,不知為何嗎,他總覺得自己在對方面前是赤裸的一般,一切偽裝蕩然無存,儼然成了跳梁小丑。
他臉上那強裝出來的厲色終于有些掛不住了,惱羞成怒地一拍桌子:“啞巴了?聾了?老子問你話呢!”
灰袍人終于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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