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每一次喝完藥湯,無名都會沉沉昏睡一日一夜,再醒時偶爾還會渾身異癢。
這都是無名抗拒喝這藥湯的理由。
可眼前的林生顯然已經看穿了他的把戲,只是沒有說穿,而是選擇替他分擔了一半。
“一人一半,我倒想要看看,仙師為你精心熬制的藥湯,是不是對修為有什么奇效。”
林生半開玩笑地說著。
“這樣你總愿意喝了吧,無名,可別為難師兄啊。”
他的聲音如春風和煦,無論誰聽著都會覺得舒服。
若讓無名來定義,他反而覺得青城觀中最像是仙人的,該是眼前這個沒什么修行天賦的林生師兄。
因為他總是“無所謂”,行事淡淡然,不求名利,只求讓自己過得舒心。
如今知道師兄有過被妖獸迫害的過往,無名心中不禁又升起一份敬意。
他學著師兄的模樣,使勁捏緊了鼻子,咕嚕幾聲將眼前的藥湯一掃而空。
藥湯剛一入腹,一股熟悉的倦意便涌了上來,無名扭頭對著林生問道。
“除了吃飽喝足,師兄就沒有什么更遠大的抱負嗎?”
在無名眼前的林生身影逐漸渙散,從一個變成了二,又從二變成了一。
“更遠大的抱負嗎?以前可能有,現在倒是沒有了……”
“初入山門時,我也以為自己能靠苦修成為仙師那樣的人。”
“可我始終不曾參透經文,境界更是紋絲不動,甚至連煉體境都未曾修煉到……”
“像無名你這樣的人,才值得更遠大的抱負。”
林生的聲音越來越低,越是說到后面,越是輕如蚊鳴。
在無名逐漸模糊的視線中,他看見自己這位師兄強忍著困意站起身,似是端起了碗筷朝著后廚方向走去。
隨著師兄的身影遠去,無名的眼皮也隨之越來越重。
這藥湯的效力太強,哪怕是兩人分食,他也很快泛起了沉沉的倦意。
黑,一望無際的黑。
……
咳咳……
從一片粘稠的液體中猛地伸出脖子,無名是被自己滿嘴的腥臭味給嗆醒的。
他的口鼻處噴濺出同樣粘稠的液體,那些液體中還摻雜著些許黝黑的絮狀物。
撕開臉上那一層已經有些黏膩的薄膜,無名嘗試伸展四肢,發現自己此時正渾身赤裸,四仰八叉地躺在一處巨大的浴桶之中。
浴桶中盛滿了溫熱的液體,在符的作用下,這些液體還冒著粉色霧氣。
“林生師兄?”
無名輕聲叫喚,沒有等到他想要的回應。
剛醒轉過來的無名渾身無力,光是從沉甸甸如泥潭般的浴桶中爬起,都廢了他半條命的勁。
身體剛一離開浴桶,無名的身體就開始不自覺地傳來陣陣瘙癢。
開始還能忍著,可還沒等他走出幾步,那瘙癢的勁頭便如同數萬只蟻蟲在他皮膚底下亂竄。
情不自禁地撓了撓右臂,嘶啦一聲,無名的手中多了一片薄如蟬翼的皮。
無名瞪大雙眼,看著被自己輕松撕扯下來一半的右臂皮膚。
粉嫩的肌理從皮下暴露而出,他感覺不到疼,反而伴隨著皮膚撕扯下那陣酥麻感,解決了煩擾他許久的瘙癢。
“這是做噩夢嗎……”
無名一邊無法自制地撕扯起渾身泛癢的皮膚,一邊踏著血色走出屋外。
這里原來是是青城觀的里堂,平日里弟子們制符的場所。
每月月中,仙師都會將附滿靈氣的獸皮掛滿里堂屋檐,此時也不例外。
那些獸皮顯然是剛剛掛上,不時還自上滑脫出一些黏連著的血沫。
青城觀的夏夜忽然卷起一陣微風,一張張用草繩掛曬著的“獸皮”在一雙月光的照耀下逐漸明晰。
無名舉起手中撕下的那塊皮膚,在月光下緩緩湊近,他心中油然生出一種怪異的想法。
這些“獸皮”,與他剛撕下的皮,怎么越看越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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