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夜游神釋下的黑焰,燒盡了自己生活三年的興福寺中的一切。
葉響的心,始終是空落的。
木頭不知所蹤,自己無處可去,
到頭來,除了從寺廟活下去,成為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葉響什么也沒有得到。
而在蒼山鎮中,葉響先后結識了林生、管仲、靖飛等等眾人。
雖然此地比之興福寺更為兇險,可也讓他認識到。
此世間雖然兇險,但好在他也遇上了值得信賴的人。
葉響自知,他永遠無法像管鏢頭那般為成全大義,視死如歸,
也無法像林生這樣自幼遭受不公,卻反而樂觀立志想要救濟天下。
那我呢?我是為了什么而活的。
葉響自問,想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么。
隨后他便是看向了遠方,那些跪拜在地上,祈求上天告慰的百姓。
他稍微想通了一些。
因為曾經被他當做眼疾的靈視,
他才會比普通人不幸,因為他能看見。
他也比大多數人都幸運,正因為他能看見。
他能看見那些詭異的存在,也就有了能從他們手中生存下來的機遇。
“妖魔纏身,是為我衣。鬼面人神,是為我心。”
他活著,不為大義凜然,也不為救濟天下,
只為以凡人之心,度此亂世,不至沉淪。
從始至終,葉響都不是別人,他只會是他自己。
失去人身,失去很多,失去人性,失去所有。
心中如是想著,葉響的左手緩緩拂過懸魂棺,
心念轉動,黑泥立即涌出,灌溉其上。
通過鬼臉黑泥將懸魂棺通體染成黑色后,
此刻的懸魂棺,就像個普通的黑檀木棺材。
黑泥化作的兩道布匹將懸魂棺固定在了葉響的肩頭,
將懸魂棺背在身后,葉響緩緩踱步,朝著蒼山鎮的廢墟外走去。
在他所行的另一面,是被林生破壞陣眼后,得以幸存下來的半個鎮集。
光天化日之下,一位背著黑木棺材的光頭僧侶走在道上,自然顯得格外眨眼。
剛剛經歷了一場“天災”,大半個鎮集毀于一旦的蒼山鎮民,此時更是表現得格外惶恐。
見著葉響經過,他們連忙起身,生生在他的跟前讓出一條道來。
葉響也沒有心情去與這些人解釋什么,一路走來,他看見了太多幸與不幸。
哪怕是好不容易幸存下來的半個鎮集,此時也是滿目破敗,瓦掀屋倒。
在一處倒塌的房屋外,葉響看見了一個沉默的男人。
男人的眼圈紅腫,灰頭土臉,
男人頹然地坐在自家房屋的廢墟之上,正伸出右手緊緊抓著廢墟下,一個女娃垂落的手心。
葉響記得那個男人,也更記得那個被廢墟掩埋了半個身子的女娃。
那是此前他假扮曹永新迎親時,在墨車外持著糖畫,為葉響送行的女娃。
此刻的她,半截身子都被埋在了倒塌的房梁下,
雙目失神,嘴邊凝著干涸的黑紅色血塊,眼看已經死去多時了。
而她的父親,則是始終沉默著,面無表情地握著女娃冰涼的手。
殘垣斷壁,尸橫遍野,蒼生鎮內,好生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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