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葉空坐在地毯上一動不動了好久,才轉移視線看向了前方的落地窗。
夜色無邊,玻璃上大片映出室內的裝潢,還有床上那個沉沉睡著的人影。
她看著那道沉睡的影子,還殘留著灼燒聲音的腦袋里不由自主浮現出回來的路上發生的一切。
溫璨說的那些話。
她想,他在為了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情緒而感到羞恥和崩潰,這是可以理解的,事實上,殺人犯的內心是不值得研究的,溫榮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他到底愛誰不愛誰,到底是演戲還是真的,也統統都不值得研究,大家只要知道他犯法了,他該死就好了。
是的,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如此――可對溫璨……他無可奈何。
隱隱的,玻璃上出現了別的影子。
那是她在南港所見的畫面。
唯有月光照亮的昏暗中,溫榮戴著面具,在趁夜瘋狂毆打他的兒子,企圖把他活生生打死,而溫璨明知面具下是誰,明知只要喊出他的名字就能讓他驚駭失措從而輕松反擊,但他卻始終一聲不吭。
彼時葉空不懂自己為什么會對著那個場景流淚,但現在,她好像隱約明白了。
那樣瘋狂,那樣猙獰,卻又那么無聲,那么沉默的一幕。
視野一點點變得模糊。
什么東西在瞳孔上覆了一層膜,然后匯聚起來,浸透下眼眶,再沉甸甸墜落。
是眼淚。
葉空不再像第一次流淚那樣去大驚失色用手摸了。
她依舊只是那樣坐著,繼續看著床上那道醉去的影子。
她看到他的傷口。
和床上躺著的那個毫發無傷的溫璨不同,她在玻璃上看見傷痕累累的另一個溫璨。
他并不喊痛,甚至沒有露出任何忍痛的表情,可血卻漸漸浸濕他全身的衣服。
葉空就這樣靠著床沿,看著玻璃上的影子,一語不發,卻無知無覺般流了許久的眼淚。
窗外大概刮了陣大風,樓下的玻璃門被吹得晃動,帶得風鈴也跟著響起來。
遙遙的鈴鐺聲中,葉空聽見遙遠時空里傳來的自己的聲音。
“如果有朝一日誰能讓我真的領悟什么是真正的情感,我愿意把我的全部身家都送給ta。”
年少的葉十一坐在蘋果樹的樹枝上,隨手晃了一下用果子做成的小風鈴。
清脆如泉水的響聲里,樹下有人轉頭望來,他的眼神在斑駁的光點中閃閃爍爍,笑意盈盈。
“你確定嗎?不管是什么情感嗎?”
少年的聲音飄飄渺渺,不懷好意:“如果是痛苦呢?是濃烈的,無法紓解,也無法解決的巨大悲傷呢?那滋味可超不好受的,沒準兒你會哭哦。”
一聲哼笑后,樹上的葉十一清脆地拍了三下掌。
“那豈不更好?如果真的有那么個人,那不光是我當下的身價,我未來的收入也可以分ta一半啊,一大半也可以。”
“哈哈,口氣不小,真不知道我是該提前羨慕那個人,還是同情那個人呢。”
少年的笑聲和果殼鈴鐺的聲音一起,乘著風飄入盛夏的云霄,飄到了多年后這個安靜的春夜里。
葉空用淚水洗凈了眼睛,對著玻璃上那道似是而非的影子,兀自喃喃:“你說得對,這滋味可真不好受。”
?
手邊的手機震了震。
葉空拿起來看了一眼,點開了消息。
是曲霧發來的事情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