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后掠,電波消弭。
密閉的車廂里,播放鍵被點下后,滋啦滋啦的細弱聲音響了十幾秒,才終于有老人的聲音響起。
“阿璨……我是爺爺。”
在這個夜晚,這個猶如自我介紹般的句子,理所當然的客觀存在表達事實的句子,突然也變得艱澀難堪了似的,如此難以出口。
銀色手機躺在溫璨的掌心里,他沒有緊握,也沒有丟開。
比起耐心,黑暗里他的神情更趨近于冷漠,石膏雕像一樣無動于衷的冷漠,與手機里那道千般煎熬萬般痛苦的聲音形成極大的反差。
“阿璨……”又過了好幾秒,那個聲音才又說,“爺爺對不起你,爺爺對不起你。”
他連說了兩遍,呼吸急促起來:“爺爺知道你想干什么――我早就該想到了,早在你拒絕和你父親一起去為你媽媽掃墓時我就該想到的,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好幾年前了,你比現在更年輕,更小,還是別人讀大學的年紀,卻就已經在心里憋了那么大的事,憋了那么可怕的仇恨――爺爺應該早一點察覺的,是我太蠢,是我被看似和平的表象蒙蔽了,如果我早一點察覺,是不是就可以早一點做出補救,是不是就能讓事情不至于發展到今天這一步?不……不……還不夠早……”
手機里那個聲音已經近乎于自說自話。
“還要更早,在你媽媽去世以前,在他們產生矛盾以前,我如果能看出些什么,我如果能做點什么去阻止他,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你也不會變成這樣,他也不會變成這樣……你媽媽更不會死,我……我對不起你媽媽。”
老人發出破風箱般嘶啞含混的喘息,喃喃道:“我對不起你媽媽――你媽媽是個很優秀的人,她不該是這個結局。”
費秘書悄悄往后視鏡看了一眼,只能見到半截玉石般蒼白冰冷無動于衷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