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妖身著藍色禮裙,穿加了增高墊的馬丁靴,戴著禮帽和面具,低頭凝視手里那個小小的日記本,還有那個裝著某人遺的防水袋。
片刻后,她把東西交到了對面與她身高相當的假葉空手里。
“等他出來了,你先把日記本給他,然后再把這個防水袋交給他。”
“就說……”她微微出神,“無論他記不記得我,但我總算是完成承諾了――雖然遲到了很多年。”
“有關這一點,我很抱歉。”
“至于我是不死妖這件事,就由你先替我解釋一遍,之后,我會親自告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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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在混亂結束的時候,迎著他的目光,重新做一遍自我介紹了。
最好在他進來的時候,她已經擦干凈了血,解決了一切。
不用當殺人犯,也不用永遠帶著一個炸彈。
從此都清清靜靜,再無后顧之憂的向溫璨學習什么是真正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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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弄死他。”
秦悟打的那個響指很清脆。
仿佛能讓沉浸夢境的人都立刻清醒過來。
面具下的葉空沉默了許久,也恍若夢醒一般抬起頭,凝視著對面在燈光下恣意病態的男人。
她微微笑起來,喃喃說了聲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話:“我改變主意了。”
抬手捏起一枚黑子,噠的一聲落在棋盤上。
“秦先生,你輸了。”
秦悟的笑臉消失了。
他垂頭去看棋盤,眉頭皺起。
“我聽說你下棋有規矩,輸的人要答應贏的人一個要求。”
“葉空還真是什么都愿意告訴你。”
“當然,我們不分彼此。”不死妖微微笑,眼眸幽深的凝視他,“怎么樣?要耍賴嗎?”
“你不會提什么‘從此不許再見葉空’的要求吧?”
“我有那么傻嗎?”
“請。”
“我想請你摘一下面具。”
她笑起來,十指交叉擱在棋盤上,傾身微微湊近,語氣無比誠懇:“其實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長什么樣子。”
秦悟沉默了片刻。
“怎么了?葉空又不在這里,你在擔心什么?難道怕她有透視眼能隔著人群一眼看到你然后拖著刀沖過來?我只是想看一眼而已,哪怕只有一秒也行,就這么個不痛不癢要求,你不會不答應吧?秦先生……居然這么膽小?”
“……”
秦悟凝視她片刻,也笑了起來,不退反進地靠近她湊近的臉:“好啊。”
兩張面具幾乎若即若離,引起遠處一陣輕呼。
“既然是你的要求,那就由你親自為我取下面具好了――大名鼎鼎,一部漫畫賣出五十億的不死妖小姐?”
她笑起來。
交叉的十指分開,長指抬起。
身體緩緩坐直的同時,食指已經從下往上勾住了秦悟面具的下邊緣。
秦悟下意識抬起頭,卻很快就不快于這個仰視的姿態,他在面具下微微皺眉,卻已經晚了。
那根手指已經緩緩勾起他的面具,隨后輕佻一揮,如用畫筆甩墨點的姿態掀翻了他的面具,隨即沒等他反應過來,下巴已經被兩根冰涼如死的手指捏住。
是極其用力的,不允許掙扎的,仿佛要將指甲切入他血管的“捏”。
隔著一張桌子,少女已經站了起來。
就這么居高臨下的姿勢,她藏在面具下,藏在隱形眼鏡后的漆黑瞳孔已經收束成貓一般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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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臉暴露在璀璨刺眼的燈光下。
蒼白的肌膚,深陷的眼,薄而鋒利的鼻梁,還有猩紅的嘴唇。
完全就是少年時期的等比放大。
這幅臉孔被燈光深刻勾勒,再刻入面具下收縮的眼睛里。
潮水褪去,憧憧人影都化為涂鴉。
她感到自己在不斷縮小,對面的人也退回了七年的時光。
隨著光暈旋轉的,是她蘇醒時因為被打了一棍而昏沉疼痛的后腦,是怎么走也走不出的陌生莊園,是扎入她身體里的粗大針管和不斷盛滿的血袋。
是她一次次勾勒出來的逃跑路線,是她一次次被抓回后無止境的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