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妖落子極快,仿佛說話和下棋都不需要思考。
平靜的語氣和加快的語速以及落子的聲音一起集中成一線漆黑的烏云,無限逼近秦悟頭頂,叫他不得不集中精神緊繃情緒去聽她說的每一個字,于是心跳聲一點點被壓迫,耳朵里漸漸聽不見四周的舞步、看不清頭頂的吊燈,唯獨棋盤上縱橫交錯的線在被不斷放大,女人平靜快速的聲音也在不斷放大。
“你說你愿意死在她手上,覺得那也是一種壯烈的結局――可她怎么會給一只蒼蠅壯烈的結局?你更有可能在死之前都只能得到她惡心鄙夷的一眼,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她不會在你身上浪費一星半點的時間和情緒,還是說怎么……秦先生想的難不成是什么催人淚下的死別?她親手殺死你,然后看著你的尸體掉兩顆眼淚,轉身離開之前還要凝視火海很久很久,就像到你死時才覺得她愛你或者你愛她那樣?”
“……”懸空在棋盤上的手久久沒有落下,男人也沒有動。
儺面下的眼睛往上抬起,凝視他片刻,又爆發出“噗”的一聲。
不死妖又笑了:“不是吧?你還真的這么想?你到底是給自己寫了一個什么樣的劇本啊秦先生?要想達成這個結局得先讓葉空變成一個斯德哥爾摩重癥患者,但很遺憾我得告訴你,葉空這一輩子,都永遠不可能得這個病,也就是說,你哪怕是七八十歲才死在她手里,她也不會在你的遺體面前多逗留哪怕一秒,也就是說,你到死,都只會是她眼里的蒼蠅……”
“不對,”不死妖險些想捂住嘴巴,“是一只深情的蒼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棋盤上空爆發出一陣囂張肆意的狂笑。
許多正陶醉在舞池里的客人們都被驚了一下,朝這邊看來便看到女人笑得發顫的肩,和男人低頭凝視棋盤的凝定側影。
“他們下成什么樣了居然還能笑起來?”
“聊得還挺開心嘛,會不會秦家也要跟不死妖合作啊?”
大家正一邊跳舞一邊這么八卦的時候,那個側影凝定的男人突然動了。
毫無預兆,他拿起一旁瓷碟內的金色餐刀,抬手抵住了還笑得發顫的女人的脖子。
“啊!”
舞池里有人險些摔了一跤。
而儺面下不死妖的臉剎那便凍結了,笑意一層層褪下來,卻蔓延到那雙戴了隱形眼鏡的眼睛里。
她在面具下抬眼,看向對面那個看起來無比冷靜的男人。
秦悟背脊筆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現在該我問你,不死妖小姐,請問,激怒我有什么好處?”
“……”
不死妖不語,垂眸凝視棋盤,淡淡道:“秦先生,我只是想讓你認清你自己而已,最經常騙人的,往往是自己而不是別人,你顯然就被你的表層欲望騙得不輕。”
她語調變得悠然緩和,似乎一點也不把脖子上的刀鋒當一回事:“你以為你只要得到她這個人就好,可你看看,如果你真的只需要她的人而不在乎她愛不愛你,你又何必為我的話生氣憤怒呢?就算她把你當蒼蠅,你不也能做個強取豪奪的蒼蠅嗎?”
這次話音未落,刀子就遞上了皮肉。
脖子上微微一涼,不死妖感到一股溫熱的血線沿刀刃滑到了鎖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