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夏紅軍臉沉得像鍋底水,一聲斷喝壓住了所有的雞飛狗跳。
他狠狠瞪了一眼泥坑里的江寒,那眼神跟刀子似的刮肉:“還嫌不夠丟人現眼?
!江寒!管好你的人!立刻給我滾回縣里去!好好反省反省你的黨性原則、工作作風!再有下次,老子讓你去蹲學習班!”
他又轉向正給二虎仔細擦手的小雀兒,還有護在弟弟妹妹身前的大龍,眼神這才緩和下來。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但也透著鄭重:“小家伙們……勇氣可嘉!但咬人踢人這事兒……過了啊!往后,再有人敢呲牙炸毛兒,找夏伯伯!聽見沒?”
大龍緊抿著嘴唇,沒點頭也沒搖頭。
二虎小胸脯一挺:“他罵俺爹媽!”
沈知霜這時才走上前。
她看向江寒,聲音平靜,卻帶著萬鈞的鄙夷和決絕:“江寒,我現在生活很好。我很滿意我的家庭,很愛我的丈夫和孩子。靠山屯是我的家,不是埋沒我的地方。我在這里做的事,比在學校紙上談兵有意義得多。請你,以后,永遠,不要再來了。”
她頓了頓,聲音冷了下去,“而且,我壓根也沒有把你放在眼里,你的出現只會讓我厭惡!”
江寒只覺得自己是光著屁股推碾子,直接丟了一圈兒的磕磣!
剛要扭頭走,身后就傳來了一句聲音。
“站住。”
江寒剛要狼狽不堪地爬起身,腳下一滑又要栽倒。
他被這一句話給釘在了原地。
是陳光陽。
他一直沒動,就站在泥壟邊上,鞋幫子糊滿了爛泥,褲腿濕到小腿肚,粘著草屑。
他手里還捏著半棵剛栽下去、根須上裹著黑土的茄子苗。
眼神掃過泥猴兒似的江寒,最后落在那張糊滿污泥和金絲眼鏡碎了一角鏡片的臉上。
“咋地?罵完人、噴完糞、攪了俺們下苗的好日子,想拍拍屁股就走?”
陳光陽往前踱了小半步,沒看夏紅軍,也沒瞅旁邊那幾個屏住呼吸的縣領導,就只盯著江寒。
他聲音不高,平平實實,像嘮家常,可棚子里剛剛還有點哄笑的聲音瞬間死寂下去。
連風刮塑料布的“噗噗”聲都聽得真真的。
二埋汰收起了笑,攥緊了手里的栽苗鏟把兒。
三狗子掂量著那半截鐵鍬,眼神瞄著江寒那倆哆嗦得快站不住的秘書。
夏紅軍嘴唇動了動,最終沒說話,抱著胳膊,臉色沉得能滴出水。
“我……”江寒臉上泥糊得只剩倆眼珠子,嘴唇哆嗦著想辯解。
“憋回去!”
陳光陽眼皮都沒抬,聲音陡然拔高半度,帶著槍膛開栓似的脆生,“江縣長,你官兒大俺們惹不起,可這靠山屯的地界兒,輪不到你撒潑放賴!罵我兒子,說我媳婦?嗯?”
他往前走了一步,泥地踩出個深深的印子,逼到江寒面前不足三尺。
那股子在山林里面縱橫的野氣混著江水的土腥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