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太厲害了!”
二虎第一個蹦起來,小胸脯挺得老高,對著岸上看熱鬧的幾個村里小孩做鬼臉,“看見沒!我爹撈的!黑魚精!”
“快!再撈!越多越好!”
陳光陽的聲音依舊急促,但多了幾分“家有余糧”的踏實。
他立刻又把抄網探入冰窟窿。
“我來試試!師父!”李錚看得眼熱,主動請纓。
陳光陽掃了一眼徒弟凍紅卻躍躍欲試的臉,沒猶豫,把網遞過去:“穩著點!看準了氣泡最密的地方,下手要快,要狠!”
“嗯!”李錚重重點頭,學著師父的樣子半跪下去,眼神專注地盯住水面。
他動作不如陳光陽老辣,甚至有點僵硬,但那份專注和肯下力的勁兒,讓陳光陽打心眼里高興。
他深吸一口氣,模仿著師父的動作,將網沉入冰水。
岸邊的二虎閑不住了,掙脫大龍的手,跑到柳條筐邊,好奇地伸出小指頭想去戳那滑膩膩的老頭魚。
“別動!”
沈知霜趕緊拉住他,“黏糊糊的,臟!”
“爹能抓,我也能!”二虎不服氣,甩開娘親的手,彎腰就去撈。
筐里的魚受驚猛地一撲騰,甩了他一臉腥臭的粘液。“哎呀!”
二虎驚叫一聲,腳下被冰碴子一滑,“噗通”摔了個結實的屁墩兒。
“哈哈哈哈!”岸上的小孩和幾個看熱鬧的村民頓時哄笑起來。
大果子笑得直抹眼淚:“二虎啊,你這‘福星’今天咋變‘泥猴’了?”
大龍趕緊跑過去扶他,小雀兒也掏出手絹給他擦臉,可那粘液又腥又滑,越擦越花。
二虎小臉羞得通紅,癟著嘴要哭不哭,剛才那點“虎某人”的威風蕩然無存。
“該!讓你嘚瑟!”
陳光陽回頭看了一眼,笑罵一句,注意力又回到水面。
李錚那邊也終于有了動靜,他看準時機,學著師父的樣子猛地發力上提!
“嘩啦!”一網兜水花!
雖然只撈上來四五條,遠不如師父那網沉,但也算成功了!
幾條老頭魚在網里不甘地蹦跶。
“師父!看!我也撈著了!”李錚興奮得臉更紅了,聲音帶著抖。
“嗯,還行!手別抖,穩當著點!”陳光陽點點頭,嘴角帶著笑意。
就在這時,旁邊負責在另一個冰窟窿攪動的二埋汰突然“哎呦”一聲:“操!掛底了!”
只見他手里的抄網桿子繃得筆直。
任憑他怎么擰腰晃膀子,那網在水下紋絲不動,顯然是網圈掛住了水下的爛樹根或者石頭縫。
“急啥?慌里慌張像什么樣子!”
陳光陽皺眉呵斥了一句,放下剛想遞回給李錚的網,幾步走過去。
他掃了一眼網繩繃緊的方向和水下情況,經驗老道地判斷:“不是掛死底,是網圈卡石頭縫里了。
手腕擰著點,往左帶,再猛地往上提!借巧勁兒!”
二埋汰依照做,手腕發力一擰一挑。
“噗!”網果然松動了,帶著一蓬黑泥被提了上來,里面還裹著兩條倒霉的老頭魚。
“光陽哥,還是你行!”二埋汰松了口氣,嘿嘿一笑。
“撈魚跟打仗似的,得用腦子!”陳光陽拍了下他肩膀,又對李錚和三狗子道。
“都機靈點,這河汊子底下爛木頭多,別光使蠻力!”
師徒幾人輪番上陣,配合漸漸默契。
陳光陽主攻氣泡最密集的“魚窩子”,下手快準狠,幾乎網網不空。
李錚和三狗子負責外圍策應,清理被驚散的魚群,也頗有收獲。
二埋汰力氣大,專門處理掛網或者撈大貨。
柳條筐里的老頭魚越堆越高,黑黢黢、黏糊糊的一片,估摸著快三十斤了。
三小只也找到了自己的“崗位”。
大龍負責把偶爾蹦出筐的魚撿回去,動作認真。
小雀兒則成了“后勤部長”,把娘親帶的舊棉手套分給凍得直哈氣的李錚和二埋汰他們替換。
只有二虎,頂著一臉半干的粘液,蹲在筐邊,對著里面還在扭動的魚小聲嘀咕:“…讓你們甩我…等我爹把你們都燉了…虎某人喝湯,你們喝風…”
寒風依舊凜冽,但冰面上熱火朝天。
陳光陽第三次將沉甸甸的抄網提離水面,又是一網肥碩的老頭魚。
就在他準備倒魚時,腳下他之前一直發力的那片冰面邊緣,突然傳來一陣極其細微、卻令人心悸的“咔嚓”聲!
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陳光陽和李錚同時僵住!
“操!”陳光陽心頭警鈴大作,額頭瞬間沁出冷汗!
剛才太過投入撈魚,身體重心壓得太靠前了!
這河汊子靠近岸邊蘆葦根的地方,水底爛泥多,冰層看著厚,里面可能有空洞!
“師父…冰…”李錚聲音都抖了,小臉煞白,看著那滋滋冒水的細小裂縫,眼神里充滿了后怕。
他想起了水庫那個差點要了他命的冰窟窿!
“沒事!離遠點!”陳光陽穩住心神,眼神迅速掃過裂縫,判斷著它的走向和危險性。
裂縫暫時沒有快速擴大的跡象。
他當機立斷,指著已經快裝滿的柳條筐:“夠用了!這些黑疙瘩夠醬燜了!把繩子解開!收拾家伙!回!”
聲音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
狂喜之后是謹慎,古董盤子的教訓讓他明白,再大的收獲也得有命享用。
李錚用力點頭,趕緊去解腰間的麻繩,又飛快地拔起插在雪地里的冰镩子。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七手八腳地收拾工具。
陳光陽則小心翼翼地將抄羅子里最后幾條魚倒進筐里,濺起一片帶著腥氣的冰水珠。
他拖著沉重的柳條筐,沿著來時踩出的腳印,一步一步,更加謹慎地退向岸邊。
每一步都踩得異常踏實,眼睛死死盯著腳下的冰面。
直到雙腳終于踩上凍得梆硬的河岸土地,陳光陽才長長地、從肺腑深處吐出一口濁氣。
心頭那塊因古董而懸著的石頭,和剛才冰裂帶來的瞬間緊張,仿佛都隨著這口氣,被這實實在在、沉甸甸的魚獲給壓了下去,落到了實處。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片還在冒泡的冰面,咧嘴一笑,胡子茬上的冰晶簌簌掉落:“走!回家!醬燜老頭魚!今晚管夠!”
夕陽的余暉給雪地鍍上一層金邊,也照在柳條筐里那堆黑黢黢、兀自扭動的老頭魚身上。
一家人簇擁著戰利品,浩浩蕩蕩往家走。
二虎早忘了剛才的狼狽,圍著魚筐打轉,興奮地規劃著:“這條最肥的給我熬湯!這條…這條留著明天油炸!爹,你說老頭魚炸著吃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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