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個弄進來,把老虎挪進去。小心點,這畜生緩過勁兒了,爪子還利索著呢。”
挪籠的過程又是一番折騰。潘子帶來的鋼筋籠子比家里的木籠結實太多。
但體積也更大。
好在人多,二埋汰、三狗子、李錚,加上拖著傷腿也要搭把手的潘子,幾個人喊著號子。
才把這沉重的鐵疙瘩弄進倉庫,和陳光陽家的木籠并排放好。
打開雙層木籠的過程異常小心。
陳光陽手持撬棍,再次精準地壓住老虎的后頸皮。
李錚和潘子帶來的一個漢子用粗木杠子撬開木籠門。
當沉重的鋼筋籠門對準木籠出口時,老虎似乎感受到了更大的威脅和空間的轉移,喉嚨里發出一聲低啞的咆哮,掙扎著想站起來。
“壓住!”陳光陽低吼,全身力量壓在撬棍上。
潘子也咬著牙,不顧腿傷,撲上去幫忙按住老虎扭動的頭顱。
二埋汰和三狗子用長柄木杈,小心地驅趕引導。
一番角力,這頭虛弱的巨獸終于被半推半趕地弄進了冰冷的鋼筋巨籠中。
當沉重的鐵柵欄門“哐當”一聲落下,巨大的黃銅鎖“咔嚓”鎖死的瞬間,所有人都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汗流浹背。
老虎在更堅固也更冰冷的牢籠里焦躁地轉了兩圈,爪子拍在鋼筋上發出沉悶的“鐺鐺”聲、
最終似乎認命了,又或者耗盡了力氣,再次趴伏下去。
只是那雙半瞇的獸瞳,死死盯著籠外的眾人,尤其是陳光陽和潘子。
潘子看著籠中那喘息的巨獸,又看看身邊一臉平靜的陳光陽,只覺得一股豪氣直沖腦門。
成了!這潑天的富貴,真讓他潘瘸子抓住了!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混雜著疼痛和極度興奮的笑容,聲音因激動而嘶啞:“陳哥!貨!齊了!明兒,你就等著接車吧!”
陳光陽抹了把頭上的汗,看著籠中暫時安分的老虎,又看看一臉篤定的潘子。
點了點頭。
他走到倉庫門口,望著外面沉沉的夜色。
靠山屯的冬夜寂靜無聲,只有寒風刮過樹梢的嗚咽。
卡車…六輛…明天。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混雜著倉庫里的牲口味、血腥味和鋼鐵的銹腥氣。
一股前所未有的激蕩在胸中翻涌。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鉛灰色的云層壓得很低,像是要下雪。
靠山屯還沉浸在冬日的沉寂中,只有早起的人家煙囪里冒出淡淡的炊煙。
陳光陽幾乎一夜未眠,天不亮就起來了。
他站在自家院門口,狗皮帽子的帽耳朵放下來,呼出的白氣拉得老長。
大屁眼子和小屁眼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尋常,一左一右蹲在他腳邊,耳朵豎著,警惕地望著屯子口的方向。
時間一點點過去。
屯子里開始有了人聲,挑水的,抱柴火的。
陳光陽像根釘子似的釘在門口,紋絲不動。
終于,在上午九點多鐘,屯子口方向傳來了不同于往常牛馬車的沉重轟鳴!
“突突突…吭哧…吭哧…”
聲音由遠及近,沉悶而有力,帶著一種鋼鐵的韻律感,碾碎了靠山屯冬日的寧靜。
來了!
陳光陽眼神一凝。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巨大的、沾滿泥雪的輪胎。
緊接著,是深綠色的、棱角分明的方正車頭。
寬大的進氣格柵,中間嵌著那個熟悉的、帶著粗獷工業感的老毛子車標。
一輛、兩輛、三輛…足足六輛!
如同六頭從凍土荒原深處走來的鋼鐵巨獸,排成一列,卷著雪沫和黑煙。
“吭哧吭哧”地碾過屯口的積雪,帶著無可阻擋的氣勢,緩緩停在了陳光陽家院外空地上!
每一輛車都蒙著深綠色的加厚帆布篷,車斗又深又長。
車身雖然沾著泥雪,但油漆是嶄新的,在冬日灰暗的天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
寬大的輪胎紋路清晰,巨大的排氣管在冷空氣中噴吐著白色的尾氣,柴油味混著雪腥氣,彌漫開來。
打谷場瞬間被這六頭鋼鐵巨獸占滿了!
那巨大的體量感、沉重的機械轟鳴聲,形成一種無聲的、卻極具沖擊力的宣告,瞬間吸引了整個靠山屯的目光!
家家戶戶的門開了,窗戶上貼滿了驚愕的臉。
孩子們尖叫著跑出來,又被大人驚恐地拽回去。
二埋汰、三狗子、王大拐、王行…
所有陳光陽親近的人,還有硫磺皂廠的知青們,全都聞聲跑了出來,站在自家門口或院墻邊。
看著這前所未見的壯觀景象,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臉上寫滿了震撼和難以置信。
潘子從第一輛車的副駕駛跳了下來。
他換了身半新的棉襖,臉上的傷腫還沒消,但精神頭十足,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帶著一種押中寶的巨大亢奮和揚眉吐氣。
他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陳光陽面前,用力拍了拍身邊一輛嘎斯車冰冷厚重的引擎蓋。
發出沉悶的“砰砰”聲,聲音洪亮,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豪氣:
“陳哥!六輛嘎斯51!準新的!從老毛子那邊后勤庫剛‘挪’出來的窩!油給你灌滿了!鑰匙,油票,過戶手續,都在這兒!”
他變戲法似的從懷里掏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拍在陳光陽手里。
“你點點!一輛不少!兄弟我潘子,說話算話!”
陳光陽接過那沉甸甸的信封,沒有立刻打開。
他的目光掃過眼前這六臺靜靜蟄伏的鋼鐵巨獸,感受著掌心下引擎蓋冰冷的觸感和那未曾散盡的柴油余溫。
粗糙的手指劃過車身上冰冷的鉚釘和焊疤,一種巨大的、近乎不真實的踏實感和力量感,瞬間充盈了他的胸腔。
六輛卡車!
潘子這混蛋,路子果然野得沒邊,但效率也高得驚人!
他抬起頭,看向潘子那張因激動而漲紅的臉,又環視了一圈周圍那些被徹底震住的鄉親和伙伴。
寒風卷著雪沫子,吹在他臉上,他卻覺得渾身血液都在發熱。
“好!”陳光陽只吐出一個字,聲音不高,卻像金鐵交鳴,帶著千鈞之力。
上次整了四輛,這次六輛
加起來十輛卡車,足夠陳光陽完善自己的商業帝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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