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錚聽見狗叫,喘著粗氣抬起頭,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和濺上的血點,猩紅的眼睛看向苞米地里的掙扎人影。
他認出了那是劉猛子!另一個放火的雜碎!
一股新的怒火又涌了上來!他掙扎著想從劉老狗子身上爬起來,去幫小屁眼子。
就在這時……
吱呀!
遠處的陳家院門被猛地推開!
沈知霜在大奶奶的攙扶下,挺著大肚子焦急地走了出來,后面緊跟著攥著小拳頭、滿臉憤怒的大龍、二虎和小雀兒。
大屁眼子立刻搖著尾巴跑到沈知霜腿邊,警惕地看著院外,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嗚嗚聲。
“李錚!你沒事吧?!”沈知霜的聲音帶著顫抖,借著雪地的反光,她看到李錚站在窖口。
渾身是汗,臉上手上似乎還沾著血跡,嚇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師娘!我沒事!”李錚喘著粗氣回答,指著窖底。
“是劉老狗子!還有劉猛子!他們想放火燒咱家柴火垛!”
“啥?!”沈知霜和大奶奶的臉色瞬間鐵青!
“操他媽的!又是這倆狗日的!”
二虎第一個炸了,小臉氣得通紅,彎腰就從地上抓起一大塊凍硬的土坷垃。
“敢燒我家?我削死他們!”
大龍也眼神冰冷,死死盯著窖底和苞米地的方向。
小雀兒雖然害怕,但也緊緊攥著媽媽的衣角,小臉繃得緊緊的。
就在這時,小屁眼子終于憑借一股狠勁兒,硬是把拼命掙扎、但已是強弩之末的劉猛子從苞米地里拖拽了出來!
劉猛子的棉褲腿被撕開一個大口子,小腿上鮮血淋漓,疼得他齜牙咧嘴,腳步踉蹌。
李錚見狀,立刻上前幫忙,和小屁眼子一左一右。
連拖帶拽,把還在罵罵咧咧、試圖反抗的劉猛子也弄到了蘿卜窖旁邊,跟癱在窖底的劉老狗子扔在一起。
寒風卷著雪沫子,吹打在靠山屯陳家門口這片不大的空地上。
劉猛子捂著流血的小腿,疼得直抽冷氣。
看著周圍沈知霜、大奶奶、三小只和李錚憤怒的目光,還有兩條虎視眈眈的獵狗,心里又怕又恨。
窖底的劉老狗子也哼哼唧唧地“醒”了過來,掙扎著想爬出來,但一抬頭看到這陣仗,又嚇得縮了回去。
“陳…陳光陽家的!你們…你們想干啥?”
劉猛子色厲內荏地先開了口,試圖倒打一耙。
“大半夜的,你們家這小崽子拎著斧子追著人砍!還有這瘋狗!咬人!你們…你們得賠錢!賠醫藥費!不然…不然沒完!”
他指著自己流血的小腿。
劉老狗子也在窖底幫腔,聲音嘶啞帶著哭腔:“對!對!我們就是路過!看你們家柴火垛好像有點煙,好心過來瞅瞅!
這…這小崽子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打人!
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你們靠山屯就這待客之道?!”
“放你娘的屁!”
李錚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柴火垛底下那片被狗尿澆滅的、還在冒煙的焦黑痕跡。
“路過?好心?那火是誰點的?這洋火盒是誰的?!”
他眼尖,一腳踢開窖邊雪地里一個半開的、印著模糊紅字的洋火盒,正是劉猛子剛才慌亂中掉落的!
證據確鑿!
劉猛子和劉老狗子臉上瞬間閃過一絲慌亂。
但仗著陳光陽不在家,眼前只有女人和孩子,那份被揭穿的羞惱和固有的欺軟怕硬又冒了上來。
劉猛子梗著脖子,硬撐著冷笑一聲:“哼!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
沈知霜,我告訴你,別以為陳光陽在的時候你們靠山屯能橫著走!現在他進去了!襲警!毆打公安局長!
那是重罪!他這輩子都別想出來了!你們家完了!”
劉老狗子也捂著腫成豬頭的臉,從窖里探出半個腦袋,眼神怨毒地尖聲道:
“沒錯!陳光陽算個屁!進了笆籬子就是拔了牙的老虎!我看你們孤兒寡母還能囂張到幾時!今天這事兒,你們要是不給個滿意的說法,哼哼……”
他故意拖長了音,帶著赤裸裸的威脅,“等我們劉家屯的老少爺們找上門來,看誰護得住你們!”
“就是!識相的,趕緊賠錢!再讓這小崽子給我們磕頭認錯!不然……”
劉猛子見沈知霜氣的臉色發白,以為嚇住了對方,更加囂張,甚至試圖往前挪了一步。
就在他抬腳的瞬間!
“我給你個屁老鴨子的滿意說法!”
二虎早就憋不住了!小家伙像顆小炮彈,猛地從沈知霜身后沖了出來!
他個頭只到劉猛子大腿根,但動作快得驚人,借著沖勢,小短腿用盡全力,朝著劉猛子兩腿之間的要害部位,狠狠就是一腳撩了上去!
“嗷……!!!”
一聲變了調的、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猛地撕裂了靠山屯寒冷的夜空!
比剛才劉老狗子的叫聲還要慘烈十倍!
劉猛子那張橫肉遍布的臉瞬間由紅轉紫,再由紫轉白,眼睛瞪得幾乎要凸出眼眶!
他像只被瞬間抽掉了脊梁骨的大蝦米,雙手死死捂住褲襠。
“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雪地里,身體蜷縮成一團,喉嚨里只剩下“嗬嗬”的倒氣聲。
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疼得渾身篩糠般劇烈顫抖!
這突如其來、精準狠辣的“撩陰腳”,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連滿腔怒火的李錚和大龍都看傻了眼!
大屁眼子和小屁眼子也停止了低吼,歪著腦袋看著在地上痛苦翻滾的劉猛子。
窖底的劉老狗子嚇得魂飛魄散,差點又尿出來,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再也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沈知霜也是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想把二虎拉回來,但看到兒子那因為憤怒而緊繃的小臉和毫不退縮的眼神,伸出的手又停住了。
二虎踹完人,小胸脯劇烈起伏。
指著地上打滾的劉猛子和窖里嚇傻的劉老狗子,奶兇奶兇地吼道:“讓你們咒我爹!讓你們嚇唬我媽!再敢嗶嗶賴賴,小爺我把你倆蛋黃子都踹出來喂狗!”
他這話說得兇狠,配上地上劉猛子那慘絕人寰的模樣,竟真有幾分唬人的氣勢。
場間一片死寂,只剩下劉猛子壓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和寒風掠過的嗚咽。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中……
“嗚……嗚……嗚……!”
一陣由遠及近、無比刺耳熟悉的警笛聲。
再次蠻橫地撕破了靠山屯的夜空!
緊接著,是吉普車引擎粗暴的轟鳴和輪胎碾過凍土的咯吱聲!
雪亮的光柱如同兩把巨大的光劍,穿透黑暗,由屯子口的方向,直直地朝著陳家小院這邊掃射過來!
這聲音,這燈光,和半夜抓走陳光陽時一模一樣!
剛剛還在地上痛苦翻滾的劉猛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強忍著鉆心蝕骨的劇痛,從喉嚨里擠出嘶啞怨毒的笑聲。
指著那越來越近的警車燈光,對著臉色瞬間變得無比蒼白的沈知霜和孩子們吼道:
“哈…哈哈…咳咳…看…看見沒?!警車!又…又是警車!
抓了陳光陽還不算完…咳咳…這是要把你們…你們這一家子都…都抓去蹲笆籬子!讓你們團聚!哈哈哈…沈知霜…你們…你們完了!”
窖里的劉老狗子也像是打了雞血,扒著窖口。
腫成一條縫的眼睛里射出幸災樂禍和惡毒的光芒,尖聲附和:“對!對!陳光陽犯的是大罪!你們包庇這小崽子行兇傷人!誰也跑不了!都得進去!哈哈哈!報應!報應啊!”
警笛聲越來越近。
雪亮的車燈已經清晰地照亮了陳家院門口這片混亂的雪地。
映出了沈知霜毫無血色的臉,大奶奶緊握拐棍顫抖的手,三小只驚恐瞪大的眼睛。
李錚瞬間繃緊的身體和緊握的拳頭,以及地上劉猛子扭曲怨毒的表情和窖口劉老狗子那張滿是血污卻寫滿惡意的臉。
絕望和冰冷的恐懼,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陳家眾人。
吉普車發出刺耳的剎車聲,穩穩地停在了院門口,卷起的雪泥“噼啪”打在籬笆墻上。
刺目的車燈將整個院子照得一片慘白。
下一秒,一道人影從車上緩緩走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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