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忘了自己才是那個不請自來、獅子大開口的主兒。
她猛地一甩手,指著院里正溜達的幾只油光水滑的大蘆花雞,頤指氣使地命令道:
“行!沒錢是吧?姨也不難為你!去!現在就去!挑那只最肥最大的老母雞給我宰了!
燉上!再攤幾個雞蛋餅子,炒倆硬菜!姨這大老遠來的,晌午飯都沒顧上吃一口,肚子早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快點兒的!還杵著干啥?當木頭樁子呢!”
那架勢,儼然把自己當成了這家的老祖宗,使喚沈知霜就跟使喚丫頭似的。
沈知霜哪受過這個?
氣得眼圈瞬間就紅了,嘴唇抿得緊緊的,身子微微發顫。
她下鄉當知青也好,后來被陳光陽欺負也好,再苦再難也沒被人指著鼻子這么作踐過!
她剛要開口,旁邊一直冷眼旁觀的陳光陽“噌”地一步就邁到了沈知霜身前,像座山似的把她擋了個嚴嚴實實。
陳光陽的臉徹底沉了下來,眼神冷得能刮下二兩霜。
他個子高,這么一杵,那股子常年上山打獵、跟野獸搏命磨出來的煞氣瞬間就罩住了表姨。
“表姨!”
陳光陽的聲音不高,卻像冰碴子砸在地上,每個字都帶著棱角。
“錢,我媳婦剛才說了,一分沒有!別說一萬,就是一百,我陳光陽今兒個也不會掏!
以前我家揭不開鍋、孩子餓得嗷嗷哭、知霜不得不帶著孩子去要飯的時候,
您這‘親姨’在哪兒?別說錢了,連口棒子面都沒見您打發人送過吧?那時候您咋不認識我這‘有出息的大外甥’呢?”
他往前逼近半步。
表姨被他那股氣勢壓得下意識地后退,臉上囂張的氣焰僵住了。
“還有,”陳光陽的目光刀子一樣刮過表姨那張因驚怒而扭曲的臉。
“使喚我媳婦?你算老幾?這是我陳光陽的媳婦,沈知霜!是這家的女主人!
不是你家燒火丫頭!殺雞?做飯?想吃好的?行啊!供銷社大門敞開著,有錢您自個兒買去!我家的雞,那是留著給我媳婦孩子補身子的,你一根雞毛都甭想動!”
陳光陽這話,跟大耳刮子似的,啪啪抽在表姨臉上,又響又脆。
她那張擦著厚粉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手指頭哆嗦著指向陳光陽,嘴唇哆嗦著,氣得半天沒憋出一個囫圇字兒:
“你…你…你個王八犢子!反了你了!敢這么跟我說話?我可是你親姨!
長輩!你個沒教養的玩意兒!你爹媽死得早,沒人教你規矩是不是?啊?!”
她跳著腳罵,聲音又尖又利。
在院子里炸開,引得大奶奶屋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我爹媽是死得早!”
陳光陽絲毫不慫,聲音反而更沉,帶著一種壓抑的怒火,“可我也沒學會舔著臉跑到八竿子打不著、幾十年不登門的窮親戚家,打著‘長輩’的旗號,空著手來,張嘴就要一萬塊錢!
這叫規矩?這叫不要臉!這叫訛人!
你這種長輩,我陳光陽高攀不起!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我家廟小,供不起你這尊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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