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得連家伙都忘了拿?”他掂量著斧頭,像是在自自語,又像是在問在場的所有人。
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諷刺和篤定,“也好,殺人……毀證,這現成的兇器,省了我們找了。”
李衛國立刻湊上前:“對對對!物證!這是重要物證!上面肯定有線索!
老王,快,手套!把斧子裝起來,仔細檢查!柄、刃,所有地方!”
就在這邊緊張搜證時,東邊的巷子里突然傳來一陣吵鬧和腳步聲。
很快,孫威押著幾個穿著廉價花襯衫、臉上還有幾道新鮮抓痕的小年輕,罵罵咧咧地把他從黑暗的巷口推搡出來。
另外兩名民警又從一個破門板后面,像拖死狗一樣拽出來一個嚇得渾身篩糠、褲子都濕了半截的矮胖子。
“李局!孫哥!抓住倆!跑的比兔子慢!”孫威臉上帶著勝利的獰笑,一把將那小崽子摜在地上,“就他們這熊樣,還想在咱東風縣干完壞事拍屁股跑路?做夢!”
那花襯衫還想掙扎狡辯:“公安同志!搞錯了搞錯了!我們啥也沒干啊!就在家睡覺呢!”
“睡你媽個屁覺!”一個追過去的民警上去就是一腳,踹在花襯衫屁股上,“從你家炕洞里翻出來的衣服!跟你蒙臉那黑布一個料子!還有你褲腿上的泥!跟門口那腳印一模一樣!抵賴你媽了個逼!”
矮胖子更是嚇得尿了褲子,褲襠濕了一大片,一股子騷臭味彌漫開來:“我……我坦白!我坦白!是有人讓我干的!
就是他讓找姓陳的晦氣!說…說砸了他的鋪子,讓他知道知道厲害!那…那斧頭…是花襯衫的……”
胖子這么一說,花襯衫像被抽了脊梁骨,也癱了:“那人說說事成一人給五十塊…就…就讓我們蒙上臉,趁天黑…我倆…我倆就干了…”
陳光陽面色陰沉得能滴出水,盯著眼前篩糠般發抖的矮胖子。
鋪子門口被火把和吉普車燈照得亮如白晝,破碎的門窗、散落一地的藥材碎片、程大牛逼頭上滲血的紗布,以及公安們冰冷的目光,都讓那矮胖子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爺!陳爺!饒命!饒命啊!”矮胖子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褲襠早已濕透,“放過俺們吧,俺們再也不敢了!!”
李衛國眼神一厲,如同刀子剮在矮胖子臉上:“說!誰讓你們干的?”
“俺…俺不知道他真名啊…”
矮胖子哆嗦著,瞥了一眼旁邊被抓的同伙瘦高個,那家伙嚇得直往孫威身后縮。
“那人戴個帽子,捂得挺嚴實…說…說是姓李,給了俺們五十塊定金,事成后再給五十…就在城東老房子里交錢…”
“姓李?”孫威冷哼,一腳踹在瘦高個腿彎上,“還瞞著什么?剛才跑的那個二流子可說了,是你們倆親口告訴他,雇主恨陳老板恨得牙癢癢,就為那藥鋪!東拼西湊想攪合!”
這一腳踹掉了瘦高個最后一點僥幸,他癱在地上,帶著哭腔嚎道:“俺聽他喊…聽他喊那個雇主叫‘李少’!對對對!喊‘李少’!說話拿腔拿調的。
還說…說他爹的東西,姓陳的敢強買,就得付出代價!是他爹咽不下這口氣!俺們就是圖錢啊公安同志…”
“李少?代價?強買?”
陳光陽緩緩走到兩人跟前,冰冷的視線俯視著他們。這“李少”的稱呼,那句“他爹的東西”、“強買”、“咽不下這口氣”,瞬間像一把鑰匙,精準地捅進了鎖孔。
李寶庫那張扭曲不甘、咬牙切齒的臉清晰地浮現出來。
他嘴角勾起一絲帶著寒意的冷笑,聲音不大,卻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李寶庫…李老掌柜?好大的能耐啊!自己剛坑蒙拐騙完,栽了個大跟頭夾著尾巴跑了。
留下個龜兒子,就這點尿性?躲在后邊撒潑打滾,雇幾個下三濫的貨色砸東西解氣?”
陳光陽猛地抬頭,直刺向李衛國和孫威:“李哥!孫威!那‘李少’,就是他李寶庫那窩囊廢的龜兒子!
城東老房子巷子…好地方啊!李掌柜家底敗光租那破房子窩著,正好給他兒子騰地方使壞!狗慫玩意兒,上梁不正下梁歪!”
“操他娘的!又是李寶庫這老王八蛋!”李衛國眼睛都氣紅了,他手底下抓的混混流氓多了,最恨這種輸不起背后搞鬼的。
“把這兩廢物塞車里看牢!兄弟們,跟我走!抄了李寶庫的老窩,逮那個龜孫李少!”
警笛凄厲地撕破了縣城的夜空,幾輛吉普車卷著塵土和公安戰士壓抑的怒火,如同下山猛虎撲向城東老房子巷子。
路上行人無不側目,都知道又有硬茬子撞上了陳光陽,捅了馬蜂窩。
巷口昏黃的街口,一個年輕的身影正焦躁地左右張望,穿著件不算新的“料子”襯衫。
頭發用頭油梳得油光,正是等著給混混付尾款“慶功”的“李少”……李寶庫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
聽到刺耳的警笛由遠及近,他那點裝腔作勢的底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撒丫子就想往巷子深處鉆。
“哪跑!”孫威如獵豹般從還沒停穩的車上躍下,幾個箭步追上去,一個擒拿鎖喉,膝蓋重重頂在對方后腰上。
“哎喲!”那“李少”痛得直翻白眼,感覺骨頭都要斷了,像只被提溜起來的瘟雞,被生生拖回到車燈光柱里。
“李少?好大的威風!”李衛國走過來,一把扯下對方的帽子,露出那張和李寶庫有著五六分相似、此刻卻只剩下驚惶扭曲的臉。
“就是你,花錢雇人砸明心堂?給你爹‘出氣’?”
“李…李局長…誤會…這都是誤會…”李少嚇得魂飛魄散。
渾身抖得像是通了電,褲襠濕熱的痕跡也在擴大,“是我爹…是我爹不甘心!是他!是他讓我這么干的!”情急之下,毫不猶豫地把親爹賣了。
“放屁!還敢攀扯!”旁邊一個公安戰士怒喝,照著膝蓋彎就是一腳,“狗慫玩意,敢做不敢當!”
陳光陽走到近前,冷冷地掃了一眼攤在地上的李少,那眼神里的鄙夷和不屑像冰錐:“誤會?老程的頭是誤會?我那鋪子碎成一地是誤會?你爹李寶庫,把假藥當真藥賣,把公家的地當自己祖產訛人。
這才是板上釘釘!老子五千塊收了那破攤子,那是可憐他,給他擦屁股!他恨我?憑啥?就憑老子打斷他騙人的如意算盤?啊?”
他蹲下身,撿起地上“李少”慌亂中掉落的幾張濕漉漉的鈔票,用力拍在他臉上:“拿著!好好揣著!
這就是你爹那點不甘心給你換的路費!可惜啊,路費有了,自由沒了!李哥!這種砸人飯碗、禍害治安、跟他爹一路貨色的東西,你看著辦!公事公辦,該咋判咋判!”
陳光陽直起身,拍了拍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臟東西,對旁邊的王大拐說:“王叔,老程的傷不能白挨!李寶庫這老小子…哼,父子倆一脈相承的‘下作’!這筆賬,咱慢慢算!”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刺骨的寒意。
被抓的李少聞,渾身一顫,兩眼一翻,徹底嚇暈了過去。
冰冷的銬子“咔嚓”一聲鎖上了他的手腕。
幾輛吉普車再次啟動,留下巷子里竊竊私語的議論和一地的狼藉。
明心堂的燈火下,程大牛逼捂著腦袋,露出了解氣的苦笑,而陳光陽的目光,已望向了更深沉的夜色……
李寶庫,你躲得過初一,躲得過十五么?父債,從來都是要子償的!
但,剛要前往縣委。
那李寶庫就現身了。
那老頭顫顫巍巍的來到了藥鋪門口,臉上帶著幾分猶豫。
一抬頭,正好看見了陳光陽往外走。
都是一輩子的人精,李寶庫自然知道陳光陽是要去收拾他。
所以這老小子情急之下,老淚縱橫,全身顫抖。
臉上帶著無比的……后怕
竟然噗通一下。
給陳光陽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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