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出組織部大門,周振邦隨手就把吉普車鑰匙拋給何衛國:
“拿著!”
何衛國眼疾手快地接住,出門在外,哪有讓領導開車的道理?
這點兒眼力見他還是有的。
何衛國熟練的抽出搖把,大臂使勁兒掄了幾圈,車就被打著了。
他這才上車。
“營長,咱們現在是直接去武裝部嗎?”
何衛國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周振邦靠在椅背上,聞搖了搖頭:
“去什么武裝部?先去勞動局!”
“把你工作的坑先占上,檔案關系落定,接下來武裝部去定量,我看能不能給你申請給持槍證,最后才去你上班的地兒報道。”
“這流程,一步都不能亂。”
何衛國恍然地點點頭:
“哦,明白了。”
這年頭,司機的風險系數挺大的,能夠申請給持槍證的話,那確實保險很多。
“營長,您知道勞動局往哪邊走嗎?”
這個問題把周振邦問得一愣。
他離家打仗多年,四九城的變化不小,具體位置還真有點模糊了。
他皺著眉回憶了一下,不太確定地指了個方向:
“嘖,大概方位在那邊兒!實在不行,鼻子底下不是有嘴嗎?問!開車走!”
何衛國不再多,順著周振邦指的大致方向開去。
路上又問了兩次行人,大約二十多分鐘后,他們總算找到了掛著東城區勞動局牌子的地方。
車子剛停穩,周振邦就開門下車,對何衛國說:
“你自己先進去辦手續。我去找老張喝口茶。”
他口中的老張,就是這勞動局的局長張建昌。
何衛國會意地點點頭。領導們之間的敘舊,他一個小兵自然不便摻和。
他整理了一下衣領,拿著檔案袋,獨自走進了勞動局的大門。
大廳里人不多,顯得有些空曠。
何衛國找到辦理轉業安置的窗口,里面坐著個三十多歲、穿著藍布中山裝的男人,正百無聊賴地翻著報紙。
何衛國走上前,將自己的手續遞了進去,客氣地說:
“同志,您好,我來辦理工作安置。”
那辦事員懶洋洋地接過文件,掃了一眼,看到汽車營、駕駛員幾個字時,眉毛才抬了抬:
“喲,駕駛員啊?”
他語氣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
“這年頭,方向盤可是金飯碗,人人眼饞的好活兒!”
何衛國謙和地笑了笑:“同志您抬舉了,就是開車的。”
辦事員沒接話,自顧自從兜里摸出根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用夾著煙的手指隨意地朝旁邊墻上掛著的《崗位公示欄》點了點:
“不過嘛,現在幾個大廠的運輸隊都塞滿了,沒空位。”
他吐出一口煙圈,慢悠悠地翻著桌上的本子:
“喏,這兒倒是有個崗——京西礦務局,缺拉煤工。”
“月薪三十四塊,去不去?去就按手印,立馬給你開介紹信。”
去礦務局……拉煤?
何衛國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他預想過各種可能,去肉聯廠當司機、去機關單位開車,甚至實在不行去軋鋼廠這些單位也行。
可萬萬沒想到,直接給安排去礦上拉煤。
這跟他期待的方向盤差了十萬八千里!
巨大的落差讓他一時難以接受,愣在了窗口前。
那辦事員看他半天沒動靜,臉色耷拉下來,不耐煩地用煙頭敲了敲桌面:
“嘿,同志!你還挑揀上了?京西礦務局那是正經國營大單位!拉煤工怎么了?”
“有崗位給你就不錯了!多少人想進還進不去呢!”
“再磨嘰,這位置指不定就沒了!”
他斜睨著何衛國,語氣帶著嘲諷:
“要不你就回去等著?等哪個廠子的運輸隊有司機退休了,或者死了傷了,騰出空位來了,我們再通知你?”
“不過那可得等到猴年馬月嘍!”
何衛國心里飛快地權衡著,接受?意味著每天要和煤灰打交道,辛苦不說,未來發展也受限。
拒絕?
沒有工作,就沒有糧票、油票、布票,定量低不說,在這年頭沒個正經工作,連找對象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