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大伯看自家女兒去灶臺上忙活了,也不好意思干坐著,連忙對劉軍和何衛國說道:
“同志,你們稍等一下啊,我給你們倒碗水喝。”
很快,王大伯就用兩個粗糙的土碗倒了兩碗溫開水,放在兩人面前。
兩人也確實渴了,道了聲謝,也沒客氣,仰頭“咕咚咕咚”就喝了起來。
趁王翠蘭在做飯的這個功夫,三個人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問問收成,說說路上的見聞,聊聊四九城的新鮮事……
那點最初的生疏和防備感,就在這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中,慢慢地淡去了。
沒過太久,王翠蘭就把晚飯做好了,一樣樣端上了桌。
一盤黃澄澄玉米面貼餅子,一盆熱氣騰騰的棒碴粥。
一大碗自家腌的、脆生生的蘿卜條咸菜。
最后還有一小盤清炒的小白菜,雖然里面幾乎看不見什么油星,但綠油油的,看著還是有食欲。
王大伯有些不好意思地招呼道:
“沒啥好菜,同志們別見怪啊……湊合墊吧點兒,墊吧點兒……”
劉軍連忙開口,語氣里帶著真誠:
“哎呦!大伯!這很好了!熱乎飯比啥都強!這貼餅子一看就香!”
何衛國也連連點頭,看著那摞得高高的貼餅子,對王大伯夸贊道:
“是啊大伯!一看您就有福氣!您這女兒,真是能干得嘞!”
看到何衛國夸獎自家女兒,王大伯臉上卻沒什么喜色,反而嘆了口氣:
“哎,同志……咱們都是地里刨食的莊戶人,這不能干也不行啊,都是苦命逼出來的。”
他頓了頓,似乎想說什么,但又有些難以啟齒:
“俺家這丫頭,手腳確實是很麻利,就是……就是……”
旁邊的王翠蘭不樂意了,立刻打斷她爹,聲音清脆利落,帶著點不滿:
“爹!你又來了!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是吧?咋了?我手腳麻利還有錯了?”
她眉毛一揚,繼續說道:
“那我還非得學那村西頭老李家那閨女?扭扭捏捏,扎個手指頭還嗷嗷叫喚,那才叫好?”
說到這兒,那老農王大伯就是一臉的擔憂和無奈,開口道:
“你瞅瞅!你瞅瞅你這脾氣!哪個姑娘家像你這樣?”
“你看你都20歲了,都沒人敢上門提親,為啥你還不清楚嗎?”
“你都不知道人家那些人在后面說你什么……”
后面的話,王大伯沒有說下去,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臉上的愁容更深了。
在這年頭的農村,20歲的姑娘還沒出嫁,確實算是“老姑娘”了,當父母的哪能不著急。
對于自家老爹的這些擔憂和抱怨,王翠蘭壓根兒沒放在心上,反而聲音拔高了說道:
“說啥?不就說不像女人嗎?說我潑辣是不是?說壓不住我?我呸!”
她語氣里充滿了對那些議論者的不屑:
“你也不看看那幫慫包軟蛋!除個二畝地腰都快折了,擔挑水走路歪歪扭扭的,見個生人吭哧癟肚的,連句話都說不利索!”
“就他們那樣的,還嫌棄我?老娘還看不上他們呢!”
“你說到時候嫁過去,是我伺候他們,還是他們伺候我?我看著都來氣!”
王翠蘭這一番連珠炮似的反駁,把她爹氣得吹胡子瞪眼,卻又拿她沒辦法:
“你!你就嘴硬吧!我看你將來咋整!”
何衛國跟劉軍兩人在旁邊默默地吃著東西,沒有插話。這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劉軍對這些倒是習以為常,他平時跑車在路上,在農家借宿得多,各種各樣的情況都有所了解,這樣的家庭矛盾也算是見怪不怪了。
但何衛國就不一樣了。
說句實在的,他對這王翠蘭的觀感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