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情緒最直接的表達,也是極難偽裝的表達,只要用心聽就聽得出來。”
李承乾端起一盞茶,吹了吹,遞到李治面前:“跟大哥有什么話,不能直說呢?”
李治接過茶盞,看了兩眼李承乾,先把水喝了,然后一五一十地把李泰的那些話復述了一遍。
李承乾能理解李治的心情,更感念李泰的周全,自己的事他總是這么上心,提前就把一切可能的變數都考慮到,并且替自己清除掉所有的隱患。
“大哥,你到底犯了什么錯?為什么你犯了錯,就要縱容他?就不能說他是誣告你,直接殺了他嗎?”
李治的雙眼滿是紅紅的血絲,沙啞的聲音中透著無盡的不甘。
“我犯的錯歸根結底就是任性和無知,我向父皇呈交了請罪書,父皇會怎么處罰我,現在還不知道。”
李承乾沉默了片時,又緩緩地說道:“皇妹的死因父皇說宜瞞不宜宣,不是縱容兇手,相反正是為了嚴懲兇手。”
“啊?”李治腫腫的眼睛忽然大了一圈,這怎么可能呢?
李承乾竭盡全力地給他解釋道:“汝南是父皇之女,漢王是阿翁之子,正大光明的審理,必須對他網開一面,是不能處死他的,他畢竟是誤殺。”
李治咬牙切齒地說道:“流放他也行。”
“那豈不是便宜了他?而且父皇也會落得個對先帝之子不仁的壞名聲。”
李承乾的眼角微瞇,有幾分冷氣地看著李治:“他現在在東宮養傷,要養多久,怎么個養法,會不會突然傷重不治,這都很難說,是不是?”
“嗯!”李治重重地點了點頭,這下心里舒服多了。
二哥讓他忍氣吞聲,氣得他都想死不想生了。
大哥說不揭開真相,是怕兇手從律法的漏洞中掉出去,是為了更好的報仇,頓時就覺得痛快得多了。
李世民這會兒心里也覺得痛快了不少,他打發走了朝臣們,剛有片時的空閑,便把李承乾早上交的那些紙拿了出來。
他捧著那些紙,一字一字、一行一行、一頁一頁地看過去,看得心里漸漸有了縫隙,至少沒有那么的堵得慌了。
他以為李承乾一定會寫下滿紙滿篇的狡辯,沒想到李承乾沒有否認任何一件事的真實性。
他很誠懇地承認了錯誤,很深刻地反省了錯誤,并且以筆為刃,剖開靈魂深處的暗角,將那些被任性與無知蒙蔽的過往一一晾曬,而后如浴火鳳凰般,立下涅槃重生、洗心革面的宏愿。
若不是其中涉及到了太多對太子聲名不利的事情,他都想把這些文字在金鑾殿上大聲地讀一遍。
好好讓那些大臣們看看,朕的太子是多么地優秀。
這剖肝瀝膽般的訴說、痛改前非的決心、擲地有聲的承諾,他犯那點錯算什么錯呢?
誰還沒年輕過?誰的內心沒點狂傲?誰還沒犯過點錯誤?
“好文章,可惜不能留啊。”李世民看了好幾遍,最終將它們丟進了碳火盆,化作了片片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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