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鵬的聲音里透出濃重的鼻音,那不是表演的技巧,是堵在喉嚨里的炙熱的火焰在燃燒。
他唱得極其緩慢,每一個字都像從結了痂的傷口里硬生生摳出來。
舞臺頂光落在他低垂的側臉上,照出一道清晰的水痕,從緊閉的眼角滑下。
懷念?懷念什么?懷念被房東用各種方式催著交房租?
懷念用省下的飯錢東拼西湊的制作出樂隊第一張demo碟片,在路燈下反復摩挲封面的狂喜?
那些承載著青春與理想的“神殿”,早已在現實的傾軋下化為廢墟,連感嘆都顯得矯情。
“那些讓人敬仰的神殿
只在無知的人心中靈驗
我住在屬于我的豬圈
這一夜無眠......”
這一夜無眠。
劉鵬幾乎是嘶吼著吐出這個字,尾音帶著撕裂般的顫抖。
一直壓抑的鼓點在此刻驟然加重!
李民的軍鼓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每一個聽者的心口!
黃達的吉他爆發出尖銳扭曲的失真音浪,像瀕死的野獸在嚎叫!
諷刺像冰冷的毒液,浸透了每一個音符。
為了什么奮斗?
為了能付得起下個月的房租,為了不被房東掃地出門,為了讓家人不用在電話里欲又止地問“最近......還好嗎?”
那些曾經在舞臺上揮汗如雨、高喊著“搖滾不死”的夜晚,剝開熱血的外殼,里面蠕動的,不過是名為“生存”的丑陋內核。
在一切熱鬧喧鬧的假象后,他們依然要回到自己的“豬圈”。
抱著理想失眠。
......
此刻,正拿著手機觀看樂夏直播的任儀瑄死死咬住下唇。
她想起自己也曾為了一個微不足道機會,在資方高層的飯局上強顏歡笑。
物質的騙局,誰又能真正逃脫?
她看著臺上那個嘶吼的劉鵬,仿佛看到了無數個在理想與現實夾縫中掙扎又面目模糊的自己。
“我不要在失敗孤獨中死去
我不要一直活在地下里
物質的騙局
匆匆的螞蟻......”
劉鵬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直刺向鏡頭,那眼神里燃燒著的不只是憤怒,還有一種被逼到絕境的,近乎絕望的瘋狂!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自毀般的慘烈。
“沒有文化的人不傷心
他不傷心......”
仿佛是絕望的嘶吼。
舞臺燈光驟然變得慘白刺目,將他因吶喊而扭曲的面孔照得如同鬼魅!
環形屏幕上,無數張臉孔飛速閃過。
地鐵里麻木擁擠的通勤者。
流水線上眼神空洞的工人。
寫字樓格子間里對著屏幕呆滯的白領。
直播間里強顏歡笑的主播......
每一張臉都像鏡子,映照出臺下無數觀眾內心深處的窒息感。
理想?哪里還有理想?生存已耗盡了所有的氧氣!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達到時,音樂猛地一收!鼓點驟停!貝斯消音!吉他只留下電流般的嗡鳴!
死寂!如同真空降臨!
劉鵬站在舞臺中央,胸膛劇烈起伏,汗水浸透了額發,一縷縷貼在蒼白的額頭上。
他微微佝僂著背,仿佛被無形的重擔壓垮。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被汗水、淚水沖刷過的眼睛,在慘白的燈光下,卻亮得驚人!
“我不要在失敗孤獨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