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京中與蘇軾往來的還有駙馬王詵以及知制誥李清臣,他們常有詩詞往來。”蔡確道:“蘇軾與皇親國戚走得那么近,僅這一條罪便可問了,你讓舒慢慢審!”李定道:“審刑院的安燾與舒談過,蘇軾按謗訕朝廷之罪,徒兩年。”一般審刑院是負責復核案子。但御史臺作為初審部分,往往會和復審案子的部門先溝通。蔡確搖了搖頭道:“太輕了。”李定道:“既是徒兩年太輕了,便加一個斥責乘輿之罪,此乃十惡,可判死罪。”蔡確緩緩地點頭。頓了頓李定又感慨道:“不過話說回來,蘇子瞻真乃奇才。”蔡確問道:“怎么說?”李定道:“這三十年來蘇軾所作文字詩句,我拿著蘇軾的書稿一一字對去,與他詢問對答,蘇軾沒有一個字錯漏,真是天下奇才。”“殺了,實在太可惜。于心不忍。”聽了李定的話,蔡確也是沉默半天。“殺此棟梁之才,何嘗不可惜。但是圣意難違,你我要體貼辦事。”蔡確給了李定最后的答案。……“啟稟丞相,蔡確,李定要置兄長于死地!”蘇轍垂淚與章越道。章越扶起蘇轍心道,你莫要怪及蔡確,李定,真正要置蘇軾于死地的是天子。蘇轍坐下后道:“丞相,語新法的官員那么多,為何單獨罪我兄長。”章越道:“你兄長名最高,才最高。”“我看過了卷宗想出一個辦法。你要救兄長,必須上疏天子,務必扣準一件事,首先是承認確實有寫詩誹謗新政之罪,但是……但是要加這么一句,這些都是在舒國公任相之時,陛下親政之后,你兄長已經不敢再一句了。”蘇轍聽了眼睛一亮道:“丞相所極是。”章越道:“誹謗新政和指責乘輿是兩樁事,若合為一談,子瞻就完了。你先上疏,我再想其他辦法。”蘇轍聞感激不盡,他突然想起當年算命先生那個預,果真章越是他和他兄長的貴人。蘇轍感激不已地離開了。作為對官家深有了解的人
,章越不可能親自出面救蘇軾,不過他想到其他辦法。蘇轍走后,章越當即修書一封命人送至曹佾府上,這個時候他冒點風險也是要救蘇軾了。……此刻在宮中,曹太后已是氣息十分微弱,官家坐在曹太后身旁一臉的擔憂。官家想起當年要不是曹太后喜歡自己,自己父親這個皇位能不能坐得穩還是兩說,現在曹太后已是病重如此,他不免難過。“官家……”“太皇太后,兒臣在此。”官家不由垂淚。曹太后道:“官家莫哭,我知道你的孝心。”官家道:“朕要大赦天下,為太皇太后祈福。”曹太后勉強笑了笑道:“官家,我聽說一件事,你要殺了蘇軾嗎?”官家聞立即矢口否認道:“太皇太后,沒有這件事,蘇軾確正有事下御史臺,待案子問清楚了,朝廷自會給他一個公斷。”曹太后問道:“官家以為蘇軾真是包藏禍心嗎?”官家默然。曹太后道:“官家,寫詩針砭時政,是從《詩經》時便有的傳統,陛下當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才是。”“我記得仁廟最后一次開制舉,入了章越,蘇軾二人為三等,說為子孫覓得了兩宰相。你都如此看重章越了,為何不能給蘇軾留一條命。”“官家好好想想仁廟的用心呢?你說你要大赦天下為我祈福,我看赦免了蘇軾一人足矣。”官家聞不語。曹太后最后有氣無力地道:“不要殺大才,殺大才于國不祥。”官家走回殿后,卻得到石得一稟告,王安石來表問候。官家聽說是王安石書信不由對這位老臣十分想念。表上里面都是君臣一些問候的普通話語,但其中有一句道,蘇軾十九歲中進士第,二十三歲應直極諫科。仁宗皇帝得之蘇軾,以為一代之寶,今反置在牢獄之中,臣恐后世謂陛下聽讒而惡訐直也。天下豈有盛世而殺才士的道理?
看到王安石這么說,官家實料不到,王安石居然也向自己上疏來保蘇軾。官家不由在心底感慨,王安石真是君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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