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閣學士制度是五代時的舊制。在五代時端明殿學士與樞密直學士地位崇高至極,到了宋后一度低落,但英宗時重新確認端明殿學士為翰林學士升宰執的必晉之階。端明殿學士一共設兩員。總而之,端明殿學士介于宰執與閣學士等侍從,既可為侍從之冠,也可為執政帶職或換授職名。詔書由翰林學士承旨韓維當殿視草。一般而起草重大詔書時當金殿視草,也有天子送詞頭去學士院視草。中書舍人可以奉還中書的詞頭,而翰林學士當然也可以奉還天子的詞頭。韓維雖不是端明殿學士,但他和章越是‘自己人’,對他比自己早擔任端明殿學士絲毫沒有芥蒂,反而有松了一口氣之感。總之誰都行,就是不要呂惠卿那個人。不過作為視草的翰林學士他自要向天子請教道:“啟稟陛下,章越既為端明殿學士,原職名為樞密直學士兼龍圖閣學士要不要落去?”官家道:“韓卿怎么看?”韓維道:“五代時端明殿學士皆從樞密直學士和翰林學士中選拔,故當落去樞密直學士之職。至于龍圖閣學士為邊帥所懾,用以威服蠻夷,既入朝為內制亦當罷去。”官家道:“善!”韓維當即揮毫寫下詔書……以知熙州,樞密直學士兼龍圖閣學士,知制誥章越為翰林學士兼端明殿學士,翰林侍讀學士,知制誥……韓維制草結束,當即捧旨前往中書。章越‘感激涕零’地道:“臣謝過陛下隆恩。”官家道:“卿為朕定下西垂大計,他日滅夏之后,你我君臣如符堅王勐故事,豈不快哉。”呸,王勐早死,你不是咒我嗎?章越肚子里腹誹道:“陛下為中興之君,豈是符堅可比,臣愿輔陛下作不世之君,遠邁秦皇漢武唐宗……”章越知道官家最想聽的是什么話。官家悠悠然地道:“若是有這么一日,那便最好了,若朕不成了,章卿也要輔助朕的子孫為此一事!”章越聞愕然,官家卻微微笑著道:“不過朕還是最喜歡柴世宗那句話十年開拓天
下,十年養百姓,十年致太平!”章越終于明白了為什么自己說攻取河湟后,要休養生息三到五年,官家眼睛一下子暗澹了。官家是多么急不可待地想要看到親手建功立業的一刻。但自己卻掃了他的興致。即便是如此,官家還是聽取了自己的意見。天子對自己信任如此。……此刻中書內,呂惠卿正與呂溫卿,呂升卿,呂嘉問,張b等人說話。之前通過各地郡守寫信挽留王安石的事,呂惠卿已是通過這個方式取得新黨黨羽的支持。“王公后日便離京了!他不愿任何人相送。”呂惠卿聽了呂溫卿的話不由一嘆。呂嘉問,張b二人都垂下頭,王安石罷相那一日,二人拉著王安石的衣裳垂淚痛哭,但他們也知道如今新黨中說話算話的人是誰。至于王也辭去了經延官的差事,隨王安石回江寧。“兄長,既是王大郎君走了,這提舉三經新義便是你一人為之了。”呂溫卿道。呂惠卿道:“沒有,王大郎君雖然回江寧,但職名里仍有提舉國子監修撰經義,他向天子上疏也回江寧編修經義,而且王公還上疏請經義檢討官余中隨他一同回江寧。”這話一出,可知呂惠卿對此有些不滿。王安石辭相也就辭相了,但不是什么都辭了。作為新法指導思想的《三經新義》的編寫工作,王安石沒有留給呂惠卿,而帶回了江寧,還將編寫官員都帶走了。呂惠卿則空留了一個提舉編修經義的頭銜。“兄長,不過是編寫經義罷了,也沒什么。”呂升卿道。呂溫卿道:“沒什么?變法之事說實在的誰來為之都差不多,我等干得再好不過是匠人而已,然而三經新義方才是道統之所在。”張b見呂惠卿不說話,知道他兩個兄弟之其實就是代表了他的意思,他心道,原來你呂惠卿不想只是當個‘顏回’而已。呂溫卿繼續道:“這三經新義編寫,國子監的太學生必須研讀,是以后新法的垂范豈好假手于人。”呂惠卿則道:“好了,不必
再多了。有這閑工夫,你們不妨猜猜章度之面君到底說什么?”呂嘉問道:“無論說什么都掀不起浪來,如今誰不知道官家要借重相公變法。韓子華,吳沖卿,章度之他們能開出第三條道來嗎?”說到這里呂嘉問壓低聲音,韓絳如今已在中書辦公,但幾乎是一個被呂惠卿架空的局面。“第三條道?”呂惠卿微微笑了笑,變法實行這些年,中樞與地方已有了一定的默契。地方的郡守都是這幾年王安石提拔來的,韓絳離開中樞好幾年了,根本指不動他們,就算有了第三條道又如何?“有敕命!”就在這時候,翰林學士韓維抵至。呂惠卿聽說有敕命當即離開自己的班房,走到了公堂上。韓絳,馮京,王亦是各自走出班房來。韓維將草擬好的詔書往桉上一放當即道:“官家有旨以知熙州,樞密直學士兼龍圖閣學士,知制誥章越為翰林學士兼端明殿學士,翰林侍讀學士,知制誥。”此一出,呂惠卿頓時神色非常的精彩。韓絳,馮京,王他們則是微微一笑,下意識地看了呂惠卿。沒錯,呂惠卿如今是中書宰相排名第二,但他卻連端明殿學士都不是,只因他提拔太快了,所以館職名沒來得及給他補上。呂惠卿覺得自己如今已是宰執了,那么被授予端明殿學士是遲早的事。因為端明殿學士是成為宰執的最低配置,但沒料到被授予端明殿學士居然不是他這個宰執,而是剛拜翰林學士的章越。韓絳看了一眼韓維道了一句:“我無異議。諸位堂老以為如何?”馮京笑道:“我無異議。”王亦笑呵呵地道:“我無異議。”最后輪到呂惠卿了,呂惠卿肚子里憋了很多話,但這個時候木已成舟了,他笑著點了點頭,沒吭一聲。當即韓絳便笑著將詔書副署了。韓維立即捧詔離去。呂惠卿片刻后則身體不適的理由回府。這呂惠卿也可謂是真性情,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高興。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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