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隆隆的馬蹄聲隱約傳來。
城內,漢人奴隸聚居地。
這里沒有土屋帳篷,只有一片低矮破舊的窩棚。
黃土混著茅草搭的頂子漏著縫,寒風往里灌,冷得像冰窖。
一千多漢人奴隸擠在這里,大多是對岸擄來的農夫、匠人,就算腿被凍得發黑,手上裂著血口子,他們也得頂著寒風干活。
“這回又殺了多少漢人啊……”
王二縮著脖子,嘆了口氣。
旁邊瘸腿的老木匠搖了搖頭:
“還能是什么?定是他們又搶了咱們漢人的東西,才這么高興。”
他的左腿是被黨項人打斷的,現在天寒,舊傷疼得厲害,每動一下都要咬牙忍過去。
“這群狗娘養的!!”
一個年輕奴隸牙齒咬得咯咯響。
“小聲點!”旁邊的老奴隸趕緊拉了他一把,掃了眼不遠處的窩棚,“沒看見張管事來了?讓他聽見,又要拿你出氣!”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穿著半舊羊皮襖的漢子朝這邊走來。
他是張屠,黨項人任命的漢人管事,原本也是奴隸,后來靠著討好黨項人當了管事,對自己同胞比黨項人還狠。
他走到剛才那個年輕奴隸面前,抬腳就踹:“兔崽子!嘀咕什么呢?活膩歪了?”
奴隸被一腳踹到,手上正在編的草散落一地。
張屠又上前踩了兩腳:“還不趕緊干活!耽誤了黨項大人的事,把你扔去喂狼!”
周圍的奴隸都不敢作聲,只能低著頭,默默加快手里的活。
就在這時,另一個管事走了過來。
他叫蘇文,是奴隸里少有的讀書人,原在河東一座縣城的衙門里當文書,城破后被擄來,因為識文斷字,黨項人讓他管奴隸的戶籍,不少漢人都認他。
一來他心善,總偷偷給奴隸們塞些凍硬的麥餅;
二來他會寫字,能幫奴隸們記著家鄉的地址,盼著有朝一日能送信回去。
“張管事!”蘇文上前一步,擋在身前,“這天寒地凍的,傷了人,耽誤了活計反而不好。”
張屠斜睨了蘇文一眼:“蘇文書,你少管閑事!黨項大人讓我管這群賤奴,想怎么管就怎么管!你以為你識幾個字就了不起了?小心我在大人面前告你一狀!”
“吵什么吵?”
不遠處,一個漢子甕聲甕氣地吼道。
張屠原本昂著的下巴猛地一縮,渾身打了個顫,下意識地扭頭。
只見窩棚角落的干草堆里,緩緩站起來個漢子。
他身材不算魁梧,甚至有些瘦削,可筋骨卻緊實,眼睛不大,瞇成一條縫,透著股狠厲的光,看得人心里發毛。
這漢子叫李青,原是河東有名的鐵匠,被擄來后成了奴隸。
之前因為反抗黨項人,被打斷過兩根肋骨,卻依舊梗著脖子不服軟。偏偏他打鐵手藝精湛,黨項人要靠他打造農具兵器,舍不得殺,如今連巡邏的黨項兵見了他,都得繞著走。
是這群奴隸里出了名的硬茬。
“管、管你屁事啊?”
張屠嘴上還硬撐著,腳卻往后挪了挪。
李青沒跟他廢話,抬手將袖子一擼,露出胳膊上虬結的青筋和幾道深淺不一的傷疤:“信不信我現在就揍你?讓你知道知道,賤奴的拳頭硬不硬?”
“好了好了!張管事,消消氣,這里交給我就行!”
蘇文趕緊上前,一把拉住李青的胳膊,又轉頭對著張屠陪笑,
“他就是性子急,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張屠見有臺階下,心里的火氣雖沒消,也不敢再跟李青硬剛。
畢竟這鐵匠是真敢動手。
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一群不知好歹的賤奴!等大軍回來,有的是活讓你們干,累死你們這群龜孫!”
等張屠的腳步聲消失,奴隸們才松口氣,紛紛從窩棚里探出頭。
蘇文沖李青拱了拱手:“謝了,李兄弟。要是你,今天又得有人挨鞭子。”
“我又不是幫你。”
李青把袖子放下來,語氣依舊硬邦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