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百戶一愣。
只見那隊騎兵氣勢不凡,最前頭那人一身文山甲,身后跟了一位青衫文士。
正是林川和王府幕僚李默。
這李默出身儒學世家,本被林川安置在青州城,每日請文士大儒作陪,飲酒論詩好不愜意。此番林川以“巡查要塞修建”為由將他請來,恰逢西梁軍在交嶺大敗,丟盔棄甲綿延數十里,李默便順勢隨林川奔赴前線,美其名曰“親察軍情,以備策論”。
旁人只當他是個耽于筆墨的柔弱文人,卻不知李默在王府做了十年參軍幕僚,更是二爺趙景嵐的心腹臂膀。
二爺手握鎮北軍四衛兵權,和其他幾衛的關系卻不怎樣,此刻見威遠衛騎兵揮鞭毆打百姓、粗暴拖拽糧車,李默早已怒從心頭起。
方才那聲“誰那么囂張”,便是出自李默之口。
別的不說,單是瞥見林川身上那套文山甲,百戶李正的氣焰就先矮了半截。
那甲胄鍛紋細密,一看便知是戰功赫赫的將領才能穿戴的重器。
他不敢有半分遲疑,連忙翻身下馬,雙手抱拳躬身行禮:“在下威遠衛游擊營百戶李正,奉命收繳西梁軍遺留輜重,不知這位將軍是……”
“威遠衛?”林川沒等他把話說完,冷笑道,“前日我差人給你們三衛送急報,說西梁軍潰敗在即,請諸位出兵合圍,你們推三阻四。怎么,如今仗打完了,清點繳獲了,你們倒跑得比誰都快?”
李正被問得啞口無。
這種事情,他一個百戶又不知道。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密集的馬蹄聲,數百名威遠衛騎兵簇擁著指揮使趙鵬疾馳而來。
隊伍前頭,一名千戶勒住馬韁,厲聲呵斥:“李正!讓你抓緊時間收繳物資,你愣在這里作甚?誤了時辰仔細你的皮!”
李正見自家指揮使也在隊伍里,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當即單膝跪地,急切道:“屬下拜見大人!方才這群百姓私搶軍資鬧事,屬下正出面制止,沒想到來了一位將軍將屬下攔住,不讓處置……”
不用李正多,趙鵬的目光已經鎖住了林川。
他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身著重甲的年輕將領,問道:“這位將軍……可是青州衛的林川林將軍?”
“正是在下。”林川抬手抱拳,“敢問尊駕是?”
“某乃威遠衛指揮使趙鵬。”趙鵬冷笑一聲道。
“原來是趙將軍,久仰大名。”林川客套了一下。
“林將軍無故阻攔我手下辦事,怕是不合規矩吧?”
趙鵬開門見山,顯然沒打算跟林川套交情。
“趙將軍說笑了。”
林川側身讓開,露出身后百姓們推著的物資車。
“這些輜重皆是青州衛將士浴血拼殺的斬獲,趙將軍縱容屬下對百姓動粗、強搶物資,這才是真的不合情理吧?”
“哦?青州衛的斬獲?”
趙鵬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出聲,“我麾下斥候回報,西梁軍是被韃子騎兵追殺潰敗的。難不成,林將軍是想說,青州衛與韃子暗中勾結,合起伙來搶這份功勞?”
“趙將軍何出此?”林川的笑容瞬間斂去,“這種誅心之論,可不是一位指揮使該說的話。”
趙鵬本就打心底里瞧不起林川。
青州衛是府軍編制,論地位遠不如他們這些戍邊的邊軍,即便兩人同為指揮使,地位也不相等。此刻見林川敢跟自己叫板,他冷笑道:“斥候探查的軍情便是鐵證。林將軍,莫不是想獨占這份天大的軍功,連吃相都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