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陽光暖洋洋。
林川遛遛達達,不知怎的就來到了傷兵營。
上次陌刀隊立了大功,戰況統計下來,鐵林谷傷了四十多人。
除了幾個是在城頭被韃子箭矢所傷之外,剩下的,全都是陌刀隊的戰兵。
傷得都不算重。有幾個本是可以避開的:追殺時被地上的馬腿絆倒,陌刀反磕了自己膝蓋;還有打完仗興奮過頭,咧嘴大笑把下巴笑脫了臼的。
類似的磕碰小傷,在日常訓練里也常見得很。
這在相當一段時間內,會是常態。畢竟他們要經歷反反復復的嚴苛訓練,把筋骨練得如鐵似鋼,讓每一寸肌肉都記住揮刀的姿態、突刺的力道,直到形成刻進骨子里的本能。
隔壁藥庫門口,秦硯秋正盤腿坐在蒲團上搗藥。
她懷里抱著個藥罐,手里拿著藥杵,一下下往罐里搗,發出有節奏的“咚咚咚”聲響。
面前攤著的竹匾里,曬著些切成薄片的藥材。
林川看著她認真的模樣,鼻尖微微皺著,睫毛輕輕顫動,陽光透過她的發梢,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整個人被籠罩在一層暖融融的光暈里,有種慢悠悠的安逸。
或許這就是歲月靜好的模樣。
他一時間有些看呆了。
“阿~嚏!”
秦硯秋偏過頭,打了個噴嚏。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的眼睛瞬間瞪圓。
這場景……怎么這么熟悉呢?
林川看著她呆滯的表情,想起上次在縣衙也是這般模樣,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
“啊!”
秦硯秋抱緊藥罐就要逃掉。
可盤腿坐久了腿麻,剛撐起半個身子又踉蹌著坐下,手里的藥杵沒拿穩,“咚”地戳在藥罐底上,倒像是坐在蒲團上敲起了鼓。
“將、將軍……”
她慌亂地想整理衣服,可藥杵還牢牢攥在手里,木柄上沾著的藥渣蹭到了袖口,她這才后知后覺地“呀”了一聲,手忙腳亂地想把藥杵往罐子里塞。
“好幾日沒瞧見你了,過來看看……”林川解釋道。
“嗯?”秦硯秋抬頭看他,眼底滿是疑惑。
她心里盤算著……昨日他給風雷梳毛,她剛好在晾曬草藥,偷偷看了好一會兒;前日他去陌刀營督查操練,她剛好去送傷藥,在旁邊看了半晌;就連大前日他和南宮先生去后谷看新宅子,她也提著藥籃在坡下采了把蒲公英,遠遠望了會兒他的模樣……
明明每日都能瞧見,怎么就成了好幾日?
秦硯秋咬著下唇沒敢說,臉頰卻紅起來。
手里的藥杵被轉得像個陀螺,藥罐里的藥粉都快被攪爛了。
林川蹲下身來,沒話找話:“這是曬的什么?聞著倒清香……”
“是、是薄荷和野菊花,還有些炒過的決明子。”
“哦?”林川拾起一片菊花瓣,“這幾樣混著,是要配茶?”
“是、是做枕頭……”
秦硯秋說完就后悔了。
她有幾次看到林川晨起時常揉著發僵的脖頸,這些日子便趁著晾曬藥材的空當,攢了這些安神明目之物,本想縫個枕芯悄悄送過去,此刻被問得猝不及防。
她趕緊解釋道:“前、前些日子看戰兵兄弟操練累了總說頭疼,想著做幾個藥枕……大家、大家都能用……”
“大家?”林川隨手劃拉了一下藥材,“這點兒,也就夠一個枕頭吧?”
“第一個藥枕,自然要先、先、先給將軍用……”
秦硯秋低下頭,小聲說道。
林川看著她,微笑起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