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時候……
他第一次殺人。
是在一個小村落,他揮刀砍下第一個漢人的頭顱,手抖了一個晚上。
夜里,他偷偷跑出去,抱著馬脖子吐了半宿。
可百夫長拍著他的肩膀說:“殺得多了,就不吐了。”
后來真的不吐了。
他能笑著把人頭掛在馬鞍上,能在尸堆里喝酒。
甚至能看著哭嚎的漢人孩子,面不改色地揮下刀,割下頭顱當球踢。
殺得越多,戰功越大。
從十夫長到百夫長,再到如今的千夫長……
馬鞍上的人頭串越來越長,腰間的彎刀越來越沉。
他以為這就是榮耀,是大酋長說的男人該有的樣子。
可有時候夢里,他會回到六歲那年的草原,白蝴蝶停在他手背上,母親的聲音遠遠傳來,醒來時卻只有滿手的血腥氣。
原來……
他小時候想當的,不是什么千夫長,不是什么殺人如麻的勇士。
他只是想當一個能射下雄鷹、能追上黃羊的獵人啊。
想在春天的草原上放馬,夏天的河里摸魚,秋天跟著父親去打狼,冬天圍著篝火聽老人講故事。
什么時候開始,他把弓箭對準了人?
把刀砍向了和他一樣,只想活著的人?
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海日古仿佛又聞到了青草香,那只白蝴蝶在他眼前晃了晃。
然后,徹底墜入了無邊的黑暗。
城門內的廝殺還在繼續。
沒人知道,這個剛剛被劈成兩半的狼戎千夫長,最后想的……
是六歲那年沒能抓住的蝴蝶……
……
“殺——!!!!!”
大棒槌根本顧不上擦臉上的血,反手又是一刀橫劈。
陌刀呼嘯掃過,迎面沖來的戰馬直接被砍斷前腿,蒼狼武士摔落下來。
身邊的陌刀手們齊聲吶喊,丈余長的陌刀接連揚起,又次第落下。
武士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臥槽——!!”
獨眼龍眼睛都直了:“棒槌!我的千夫長!!!”
“啥?”大棒槌正揮刀劈開一匹馬的脖頸,聞愣了愣,“啥?啥長?”
他根本沒功夫細看,迎面又沖來兩騎,當即怒吼一聲,雙手攥緊刀柄,刀鋒帶著風聲斜劈下去,“管他娘的啥長!砍了就不長了!!”
刀光落下,又是兩聲慘叫同時響起。
城墻上的林川看得清楚,忍不住對胡大勇笑道:“這大棒槌,砍了個千夫長還懵著呢。回頭得給他記個頭功,賞兩斤好酒。”
胡大勇嘿嘿直樂:“不光他,這幫陌刀手今兒都得賞!”
他可記著呢,又贏了獨眼龍十兩銀子。
“噗嗤!噗嗤!噗嗤!”
接連不斷的撕裂聲在空地里炸開。
戰馬哀鳴著在原地打轉轉,馬背上的騎兵摔下來,剛想爬起就被后面的陌刀劈成兩半,腦漿濺在旁邊的拒馬樁上。
陌刀特有的長柄讓刀光籠罩的范圍比狼戎彎刀多出近丈,那些沖進城門的騎兵根本來不及調轉馬頭,就被這面鋼鐵刀墻硬生生堵住。后面的騎兵收勢不及,瘋狂沖撞著前面的尸體堆,馬嘶聲、人喊聲、骨頭碎裂聲攪成一鍋粥。
有個百夫長瞅準空隙,催馬想從側面繞開拒馬,剛跑出兩步,就被一柄陌刀斜著挑中腰腹。那刀手猛地發力,竟將他連人帶甲挑得騰空而起,徑直甩向身后的拒馬,“噗嗤”一聲,數根尖銳的木茬從他后背穿透胸膛。
城門洞的黑暗,隔絕了騎兵們的視線。
他們只能聽到前面狂亂的廝殺聲,感受到速度突然緩滯不前,然后被身后的騎兵裹挾著往前沖。而當他們意識到不妥的時候,人和馬的尸體,已經堆成了一座山。
一群舉著超長戰刀的血人,朝他們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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