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驚絮低頭,看著自已的腳尖。
她在等。
等他開口。
夜風吹過樹梢,裴驚絮聽到了頭頂上男人傳來的聲音:“江晦說你去了城外。”
裴驚絮依舊低著頭,聲音細軟:“是……”
容諫雪抿唇,聲音冷啞:“與沈……遠舟在一起。”
裴驚絮點點頭:“是,遠舟公子說他想要接濟那些難民。”
“所以你就將糧鋪中所有糧食,低于市價全部賣給了他?”
容諫雪說這句話時,語氣中噙著冷意。
裴驚絮點點頭:“遠舟公子說……他日后會還的。”
她聽到了容諫雪一聲冷笑。
抬眸看向男人,月光掩映下,容諫雪那張臉俊美得無以復加。
“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時這般好說話了?”
裴驚絮微微咬唇,看著他沒有吱聲。
容諫雪聲音冷肅低沉:“為了與母親抗衡,不惜簽下字據學賬,如今倒是慷慨大方,愿意為了他將糧食全部售賣出去?”
“裴驚絮,你可知如今城外難民眾多,長安城的糧食一粒千錢,你的糧鋪存量占了京城所有糧鋪的一半,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有多少糧商記恨于你!”
人為財死。
如今長安城外的難民眾多,糧商都想借機發財,城內的糧價堪比黃金,糧食的價格水漲船高,誰都不肯低價售賣!
她裴驚絮的糧鋪儲量本來就多,如今低價賣出去,糧商為了不把糧食砸在手里,只會跟著她一同降價售賣!
——她這樣的做法,無異于毀了那些糧商的美夢,肯定會遭人記恨!
“裴驚絮,你為了幫他,連自已的性命都不顧了嗎!?”
容諫雪也不知道自已在說什么。
他今夜前來,本是想要跟她說清楚利害關系,讓她這幾日都不要出門,讓她不要被那些糧商抓住把柄。
至少,不是來兇她的。
可他不知道自已現在在做什么。
她今日在外面布粥一整天,沈千帆就在她身旁。
她隨意低下頭去,外人便能看到她那半截白皙的脖頸。
天氣燥熱。
燥得他心煩意亂。
為什么要提他?
為什么要提沈千帆?
他自已都不清楚。
像是被容諫雪冷肅的模樣嚇到了,裴驚絮瞪大了眼睛,一雙受驚的鹿眸澄澈:“我、我沒有……”
更像是無力的辯解。
眸若寒潭,容諫雪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線:“裴驚絮,我教你看賬經營,不是讓你做虧損生意的。”
大抵是真的被這句話傷到了。
裴驚絮眼睛瞪圓,眼眶含淚:“在夫兄看來,妾做的任何決定都是錯的。”
“裴驚絮,眼淚不能總替你辯白,”容諫雪聲若冰雪,“你因為賭氣不肯讓我再教你看賬,如今又自作主張將糧食低價售賣,就事論事,本就是你錯了。”
他這樣說,試圖找回自已的理智。
裴驚絮認真地看向他:“妾總是做錯事,夫兄不也清楚嗎?”
“裴驚絮,我們好好說,”他擰眉糾正,“不要耍小性子。”
裴驚絮聞,輕笑一聲。
她點了點頭,眼尾猩紅,看向容諫雪的目光更加認真:“那便好好說。”
停頓一下,裴驚絮繼續開口:“夫兄憑什么覺得,妾不去書房讓您教我,是因為賭氣?”
容諫雪微微瞇眼:“不是嗎?我幾日沒有見你,你因此賭氣不肯讓我繼續教你,這不是賭氣嗎?”
“原來夫兄知道幾日不肯見我,”裴驚絮笑得勉強,“妾還以為,夫兄并不覺得自已做得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