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女子都聽不得“留疤”這種字眼。
裴驚絮聞,猛地抬頭,一雙朦朧的淚眼慌亂地看向容諫雪。
她哭得兇,眼尾連同鼻尖都是紅的。
丈夫身死,妻子當服喪三年,三年內不得婚娶另嫁,不得身穿艷衣,不得流連華所。
過去一年,裴氏做得很好。
哪怕此時身上這件衣裙,也是素白的簡服,粉黛不施。
黝黑的眸直直地撞入容諫雪眼中,他的眉眼如同被蒙塵的古玉,沉靜清冷。
她擦了擦眼角涌出的淚水,悶聲道:“手臂……還有小腿上。”
容諫雪點頭,又問一遍:“能站起來嗎?”
女人點了點頭,撐著石磚緩緩站起。
只是一個不穩,又險些栽倒過去。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她看向容諫雪,仍是流眼淚:“好像崴到腳了……”
容諫雪一時無。
月色皎潔,夏風聒噪。
許久,容諫雪沒說話,他緩緩抬手,將自已的手臂遞了過去。
男人手掌稍稍握拳,骨節分明。
裴驚絮垂眸,眼中閃過一抹情緒。
面上卻是微微咬唇,最終還是輕輕地將手搭在了他堅實的小臂上。
“先去那邊坐吧。”
容諫雪指了指庭院梧桐樹下的石凳。
裴驚絮微微挑眉——并未讓她進書房。
這說明他們之間,時機還不到。
既然如此,她的計劃要稍微改變一下了。
搭著容諫雪的手,裴驚絮全程沒用多少力氣,禮貌又疏離。
坐在梧桐樹下,她的眼淚還是止不住,她低頭無措地擦著,軟肩輕顫。
容諫雪立在一旁,垂眸看她。
他的身形高大,只是站在那里,無數月光向他傾瀉而來。
許久。
裴驚絮聽到頭頂上,男人清雅的聲線:“明日我會去找母親說明,你的嫁妝容家不會擅動。”
“不、不行!”裴驚絮慌亂搖頭,“夫兄,不能跟婆母這樣說。”
容諫雪眉頭下壓,似乎在詢問她為什么。
她抽泣一聲,怯生生道:“夫兄這樣說,只會讓婆母更加怨恨妾,妾不愿與婆母結怨,也不想讓夫兄夾在中間為難。”
容諫雪眼尾微垂,眸色如寒潭浸月:“那你想如何?”
裴驚絮的眼珠轉了轉。
其實原本她是打算今日再演一出,趁機讓容諫雪教她算賬的。
這樣一來,他們二人之間的相處機會自然而然就多了起來。
但是就在剛剛,容諫雪讓她搭著手臂,來樹下暫坐,并未叫她去書房休息。
所以,時機還不到。
好不容易才刷了容諫雪一點好感度,裴驚絮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她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
——她要讓他,心甘情愿請她來學。
“妾……妾想請夫兄,幫我尋一位賬房先生……”
容諫雪面容清冷,并未答話。
似乎是擔心他不同意,女人急忙道:“婆母那邊定不會找賬房先生教我看賬的,妾又不懂這些,所以,想請夫兄幫我物色一位。”
容諫雪垂頭,眸中寒玉生煙:“你既覺得委屈,為何還要學習算賬經營?”
她的臉上還有淚痕,但眉目溫柔又堅定:“妾不想一無是處,婆母輕鄙于我,歸根結底是妾愚鈍蒙昧,所以,妾想著,至少要做成一件事,讓婆母另眼相看。”
她認真地看向容諫雪:“妾想同夫兄還有婆母,成為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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