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吁了一口氣,惠貴妃安下心來。
她倚坐在茶桌前,端著坐看云舒云卷的平和,美眸緊闔,仔細聽著隔著一道道宮院傳來的動靜。
刀戟相擊,喊殺、慘叫聲混成一團。
隱隱還能聽到如天雷般轟然的馬蹄聲從遠處而來。
畫面在腦海里呈現,數不清的鐵蹄正在踏著青磚路而來。
巍峨高聳的宮門前,斷臂殘肢橫陳在地,刀劍弓箭散落各處,而地面上的青磚也被染成了一片鮮紅色。
自相殘殺的修羅場面仍在上演,可春陽卻照舊高懸。
陽光明媚燦爛,天氣好得一塌糊涂,根本不顧滾滾紅塵下世人的死活。
江箐珂騎著馬最先趕至宮門外,而那朱漆大門早已被人撞破。
沒有片刻的猶豫和停留,她騎著馬徑直沖入宮門內,循著廝殺聲飛奔而去。
待江箐珂趕至太和大殿前,于眾人之中,一眼便瞧見了李玄堯。
他墨發如夜,衣袂似墨,唯有臉上被鮮血濺染成斑駁的紅。
殺得凌亂的碎發散落,被血黏在臉側,血水和汗液混合,又順著他的發尖滴落。
也不知這場惡戰是從何時開始的,漢白玉鋪就的大殿門前,到處都是血泊和橫七豎八的尸體。
有金吾衛的城防兵,有宮里的禁衛軍,還有一些不知哪些府上的侍衛,以及若干黑甲衛。
春風攜著花香,歲月靜好似地吹拂人間,卻吹不散空氣里那濃濃的血腥氣。
李玄堯顯然是殺紅了眼。
明明已是遍體鱗傷,身中數箭,他還踏著尸體,踩著地上斑駁黏膩的血漿,強撐著疲憊的身體,砍殺著一個個朝他揮劍而去的人。
比起谷昭等人,他腳下的尸體最是多。
眼看著李玄堯等人被金吾衛和禁衛軍層層包圍,江箐珂策馬提速,同時彎弓連發,三箭如雨,接連破空。
待要撞上那兩層人墻時,江箐珂勒緊韁繩,帶著紅棗仰蹄騰空躍起,就像它們在軍營中練習的那般,于半空中飛過,跨過障礙,然后前蹄著地,穩穩落在李玄堯等人的身前。
拽著韁繩,調轉馬頭,江箐珂氣勢張揚且囂張地直面眼前的這些叛黨。
忽有一支羽箭從斜側射來。
馬背上的江箐珂身子靈活后傾,在羽箭從她臉上方擦過時,她快而準地伸手抓住。
真是缺什么送什么。
正好她箭筒里沒箭了。
起身之時,她反手將箭搭在弓弩之上,嗖地一下,徑直朝金吾衛副將軍的命門瞄準射去。
當然,副將軍的名銜也不是白混的。
這一箭,被人家揮劍斬斷。
無所謂,射的就是個氣勢。
江箐珂翻身下馬,快步移至李玄堯的身前,將又美又慘的他護在自己的身后。
她仰著下巴,一臉傲氣地揚聲道:“江家軍奉命,前來護駕!”
李玄堯似乎也是殺得累了。
在她后背緊靠到他胸膛的剎那,高挺的肩膀登時就卸了幾分力。
他一手提著劍,一手則緊緊摟在她的腰肢上,疲憊地弓身俯首,將頭抵在了江箐珂的肩頭上。
休息一會兒,就休一會兒。
“小滿。”
晦澀粗糙的一聲很微弱很微弱。
李玄堯大口喘著粗氣,在她肩頭又是沙啞低微的一聲。
“你不該來。”
江箐珂抬手拍了拍身后搭過來的頭,抽空小聲回了一句。
“有錢能使鬼推磨,你給我添了那么多的妝和銀票,不來顯得我多不仗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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