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得極穩,幾乎感覺不到一絲顛簸。
凌永年與凌夫人拘謹地坐在軟墊上,身子繃得像兩根拉滿的弦。
車里燃了香,備了茶水點心。
簾子是上好的云錦,繡著繁復的云紋。
凌夫人忍不住伸出粗糙的指尖,輕輕碰了一下,又像被燙到似的,飛快縮了回來。
“他爹,你說……曦兒到底是在哪戶人家府上?”
凌永年喉結滾動,咽了口唾沫,聲音干澀。
“看這陣仗,怕是……了不得的官老爺。”
他們在新宅里住了些時日,也算見了些世面,可眼前的一切,還是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直到馬車直接進了宮門——
那一片連綿不絕的飛檐走獸、朱砂金漆琉璃瓦……撞入眼簾。
凌永年與凌夫人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不是官老爺的府邸。
那是……皇宮。
女兒哪里是達官貴人家丟的小姐,分明是這宮里丟的啊!
馬車停下。
孫姑姑的聲音在車外響起,溫和依舊。
“凌老爺,凌夫人,下車吧。”
老兩口互相攙扶著,腿腳發軟地挪下馬車,又換了輦。
本來還想推辭,可孫姑姑卻說,離那賞梅宴處還有些距離。
兩人這才上了輦。
直到在一座氣勢恢宏的宮殿停了下來。
朱紅大門上懸著一塊巨大的匾額,上書三個燙金大字——慈寧宮。
兩人僵在原地,手腳徹底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孫姑姑瞧著他們煞白的臉色,了然一笑,上前一步輕聲安撫。
“老爺,夫人,莫怕。”
她聲音放得極低,帶著安撫:“先前不與二位說明白,就是怕嚇著您二位。”
“畢竟這事兒,太過駭人聽聞了些。”
凌夫人嘴唇哆嗦著,半天擠不出一句話。
凌永年壯著膽子,顫聲問:“姑姑……這、這到底是……”
孫姑姑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今日這賞梅宴,便是太后娘娘要當著滿朝文武、勛貴世家的面,正式昭告天下。”
她的目光掃過這座莊嚴的宮殿,語氣里是壓不住的歡喜與鄭重。
“昭告咱們大恒王朝,尋回了真正的長公主殿下。”
孫姑姑轉回頭,深深看著眼前的老兩口。
“您二位,是公主殿下的再生父母,是恩人。”
“今日您二位,自是要來親眼瞧瞧的!”
她笑吟吟:“這回也是太后娘娘念著凌老爺腿腳不便,這才得了恩準,讓二位坐了輦來。”
“娘娘在里頭候著二位呢!”
凌永年與凌夫人互視一眼,雙手下意識握得更緊,指節都捏得發白。
沒聽錯罷?
“曦兒……是公主?”
凌夫人瞪大了眼,瞳孔里滿是難以置信。
孫姑姑含笑,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那上回那位貴人……”凌夫人聲音發顫,試探著問。
孫姑姑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正是太后娘娘。”
轟——
凌夫人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腳下一軟。
若不是凌永年死死攙著她的胳膊,她怕是已經跪了下去。
兩人弱弱互視,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驚駭與恍惚。
當年在撿到曦兒時,只覺得這小女娃家中定是個有錢的。
那襁褓的料子,那繡工,都是他們這等莊稼人一輩子沒見過的頂好東西。
未曾想……
他們竟是撿了個公主回來養!
……
“哎喲,我的小祖宗,別動!”
謝昭昭手里捏著一支金螺絲嵌紅寶的步搖,小心翼翼往祁照曦的發髻上插。
“這支正襯氣色。”
祁照曦拉住祁長安的手:“你方才說什么?再說一遍。”
“父皇下旨了呀。”對方正百無聊賴地抱著歲歲,玩著它的爪。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