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曦將她的失態盡收眼底,慢條斯理道:“前些日子,宅子里不是進了賊么。”
“管事將府中上下的東西都清點了一遍,您說奇怪不,金銀玉器,什么貴重物什都沒丟。”
她頓了頓,故意瞧著凌夫人的反應。
“結果晚上歇息的時候,我才發現,枕下的荷包,不見了。”
空氣死一般寂靜。
凌夫人緊緊皺起了眉,臉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凈。
良久,她才像是用盡了力氣,重新坐下。
“行,我知曉了。”
“眼下乏得很,想回屋躺一會兒。”
“我扶您!”凌曦立刻起身,乖巧地攙住她的手臂。
出了院門,凌曦的目光沉了下來。
凌夫人的反應,太奇怪了。
一塊料子罷了,何至于那般左右含糊。
除非,那料子牽扯出了別的人,別的事。
可小說里,原主就是個普通民女,沒寫她有什么驚天身世。
難道是自己這只蝴蝶,扇錯了翅膀?
……
福記布莊,后院。
孫姑姑將幾張泛黃的紙推到方大娘面前。
“這是凌永年一家的名籍,我看了,跟凌縣主說的別無二致。”
方大娘拿過看了幾眼:“可凌縣主的生辰,離小主子的忌日,差了兩天。”
“他們一家,隨后就離開了永州。”
她抬眼,目光如針:“你不覺得,太巧了嗎?”
孫姑姑嘆了口氣,繼續道,“他們是追著賀家來的。”
“凌永年救過賀嶺的命,賀嶺感念恩情,又看他膝下荒涼,這才訂了娃娃親。”
“指望凌永年百年之后,他兒子賀明閣能代為送終……”
方大娘嘶啞的聲音猛地拔高,攥緊了拳頭.
“那荷包呢?!”
“那荷包……那可是出自杜兒之手啊!”
“當年她的繡技,放眼整個京城,都無人出其右!”
孫姑姑沉默片刻:“荷包,不見了。”
“什么!”
方大娘從凳子上彈了起來,桌上的茶杯都跟著一晃。
“怎會丟了呢!那般要緊的東西,怎會丟!”
孫姑姑搖了搖頭,神色凝重。
“我與凌縣主頭回見,不好問得太細。”
“問多了,反倒惹她懷疑。”
孫姑姑話鋒一轉,瞇起了眼:“至于喜姑……”
“您還記得么?小主子剛落地時,身上裹的,是繡著凰的襁褓。”
“可那日別宮走水……”
孫姑姑的聲音壓得極低:“回來時,襁褓卻換成了鳳!”
方大娘瞳孔驟縮,死死盯住孫姑姑:“鳳?”
鳳為陽,凰為陰。
孫姑姑重重點頭,眼中是化不開的凝重:“沒錯,是鳳。”
“當年不知娘娘腹中胎兒是公主還是皇子,確是繡了一鳳一凰兩張,以備萬全。”
“誕下公主后,喜婆明明將那張凰的裹了上去!”
孫姑姑回想道:
“可那場大火后,所有人都親眼瞧見,是一個侍衛不顧安危跳入水缸將全身打濕,既而撞開的院門。”
“喜姑才抱著公主殿下從火海里逃了出來!”
“因著亂,倒也無人注意……”
“便是事后發覺,只當是隨手錯拿罷了。”
“因這‘護主之功’,她才得了太后賞識,留在身邊當差!”
“而那侍衛——”
“是陳平!”方大娘一字一頓,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我親眼瞧見的!”她的聲音陡然尖利,充滿了恐懼。
“我抱著小主子被倒下的屏風壓住,動彈不得。”
“他闖進來,不救人,就那么笑著直勾勾瞧著我!”
方大娘攥緊了孫姑姑的衣袖,指節泛白。
“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若非屋頂的橫梁突然砸下來,在我身前砸出個大坑,我與小主子掉入了暗流……”
她聲音哽咽,淚水奪眶而出。
“怕是早就化成灰了!”
“哪里還能再見到你!”
方大娘的情緒徹底崩潰,泣不成聲。
孫姑姑輕輕拍著她的背,眼眶也紅了。
良久,她才沉聲道。
“事已至此,哭也無用。”
方大娘點了頭:“眼下最要緊的,是尋到證據。”
“要拿出鐵證,證明凌縣主就是小主子。”
“否則,只憑一面之詞,太后是絕不會信的!”
孫姑姑卻緩緩搖了頭。
方大娘含淚的眼猛地抬起,滿是錯愕。
“你這是何意?”
她的聲音發顫,帶著一絲被背叛的恐慌。
“混淆皇室血脈這等滔天大事,你……你就想這么算了?”
孫姑姑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冷得像冰。
“算?如何能算。”
她聲音壓得極低,字字淬著寒意。
“可憑你我二人之力,去哪里尋那鐵證?”
“那只荷包一日尋不到,此事便一日懸而未決,你我就要一直等下去么?”
方大娘徹底愣住了。
是啊,等下去?等到何年何月?
她猛地抬手,一把抹去臉上的淚。
“不!”
“我的恩人,我夫君的仇,怎能不報!”
孫姑姑見她如此,上前一步,逼視著她。
“好。”
“那你可愿對九天神佛發下毒誓,你所說的偷天換日可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