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
看見凌曦時,他眼中閃過一絲驚愕。
他站起身,走到柵欄前,眉頭緊鎖。
“你怎么來了?”
“這里蟲鼠橫行,穢氣逼人,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凌曦隔著木柵,靜靜看著他。
才過了一日,他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那雙眼眸依舊清亮,帶著慣有的沉靜。
不等她開口,沈晏又低聲補了一句。
“回去之后,記得先沐浴熏香。”
凌曦挑眉,都這個時候了,還惦記著沐浴熏香?
一旁的傅簡堂已抱著被褥,抬腳就要往里頭的石床上放。
“等等!”凌曦不由睜大了眼,“你就這么鋪上去?”
傅簡堂動作一頓,滿臉莫名,“不然呢?”
凌曦皺緊了眉,語氣里透著一股壓不住的嫌棄,“先去打盆水,把這石床擦干凈。”
“四周圍上撒些石灰,不然蟲蟻都鉆進被子里,還睡什么?”
傅簡堂被她噎得一窒,撇了撇嘴,扭頭就沖門外的獄卒道:“聽見了沒?還不快去!”
那獄卒沒動,下意識看向武湛隨行的侍從。
傅簡堂頓時火了。
“看他做什么?”
“我好歹也是京兆府尹,這點小事還使喚不動你了?”
那侍從面無表情,微微點了下頭。
獄卒這才躬身領命,匆匆去了。
不多時,那獄卒便拎著一桶水回來,手里還捏著塊看不出原色的抹布。
他把東西往牢里一放,看看傅簡堂。
傅簡堂眼一橫:“沒瞧見我抱著東西?還不快把石床抹了!”
獄卒只得認命上前,拿抹布蘸了水,擦拭起來。
牢內,沈晏幽深的眸子落在凌曦身上,抬腳便向她走了兩步。
“你別過來!”
凌曦皺著鼻尖,小心翼翼挑了塊還算干凈的稻草落腳。
沈晏看著她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樣,眸底劃過一絲笑意,又朝她走近幾步。
凌曦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伸出手掌,做出一個停止的手勢。
“站住……臟。”
沈晏腳步一頓,笑出聲來:“好,我不過來。”
他那雙眼就這么直勾勾盯著她,看得凌曦有些不自在,撇開臉。
“老夫人有話讓我帶給你。”
“你去看祖母了?”沈晏尾音微揚。
他昨日交待的時候,也只是希望她偶爾幫自己顧及祖母,未想她竟后腳便去了沈家?
“你別打岔。”凌曦微皺了眉。
武湛身邊的人還盯著。
“好,你說。”沈晏唇角勾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凌曦將沈老夫人的話簡要轉述了一遍,無非是讓他安心,府里一切安好,自個兒顧好自個兒。
“我在府門前還遇上了秦氏。”
她頓了頓,語氣有些微妙。
“對你的事十分上心……瞧著精氣神兒不錯。”
沈晏聽了,只淡淡點了下頭。
“那便好。”
那雙幽深的眸子依舊鎖著她,仿佛要將她整個人看穿。
他忽然問:“你呢?”
凌曦一愣。
“昨夜睡得可好?”
他聲音溫潤,像是在自家書房閑聊,而非身處這陰暗潮濕的大理寺牢中。
凌曦無奈,他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如今的處境!
昨天在武湛面前,兩人還演了一出割袍斷義、恨不得此生不復相見的戲碼。
今兒個倒好,當著外人的面,他竟關心起她的睡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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