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照月看著他這副模樣,不由笑了,笑聲卻冰冷刺骨。
“瞧,你緊張的。”
“可我沒有。”她斂了笑,語氣又恢復了那種幽幽。
“若我這么做了,怕是會離你更遠。”
祁照月繞著他,緩緩轉了一周,裙擺輕拂過他挺括的官袍。
“好巧不巧,青竹……”
“她與凌曦長得非常相似……”
“那日她摔了茶碗燙到了我。”
祁照月伸出自己細白的手指,輕輕一點,仿佛那灼痛還在。
“于是……”
她頓了頓,目光重新膠著在沈晏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殘忍。
“我便親自上手懲教了她。”
一直端坐高位、默不作聲的皇太后,此刻眉頭終于也緊緊皺了起來。
殿門外,廊檐下。
喜姑雙手交疊于小腹,指節卻因暗自用力而微微泛白。
殿下!
殿下怎么敢!
怎么敢在這時候,將這些,這些腌臢事,全都攤開來說!
祁照月卻似渾然未覺殿外人的焦灼,也未看上座皇太后的臉色,依舊自顧自道,聲音飄忽,帶著一絲迷茫:
“可是,我無論怎么做……”
“都沒辦法……”
她抬眼,視線在沈晏冷硬的側臉上逡巡片刻,又落回虛空。
“沒辦法不去想,不去怨,不去恨。”
眼中閃過一絲刻骨的痛楚,轉瞬即逝。
“我變了,我不像我自己了……”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又像是終于卸下了千斤重擔。
“于是秦老太君壽辰,我故意摔碧玉佛。”
“便想嫁禍姓凌的,讓她出丑,讓她……”
話音未盡,那股未散的狠厲卻已然刺向沈晏。
“我告訴母后,我要她死!”
“殿下!”
沈晏終于出聲,帶著厲色。
“此事,皆因臣而起。”
“與凌曦,并無干系。”
祁照月聽著他下意識維護凌曦的話,自嘲道:“我知道。”
“可我就是忍不住!”
“母后斥責了我,禁足攬月宮……”
“我想了許久,許久。”
她眼神空洞,似又回到了那段日子。
“然后,我想通了。”
祁照月唇邊,竟慢慢牽起一絲笑:“便是讓你做了我的駙馬,又能如何?”
“不過是兩看生厭,徒增怨懟罷了。”
“毫無意義。”
“所以我放了青竹出宮。”
“就像是……就像是放過了那個姓凌的。”
她微微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
“也像是……放過了我自己……”
沈晏看著她。
他一瞬不瞬,眸光銳利如鷹,又深沉似海。
似要穿透她此刻臉上那層精心描摹的釋然,撕開她故作平靜的偽裝,直抵真實。
祁照月卻渾不在意。
她甚至微微揚起了下巴。
任由那毫不掩飾的癡迷眼神,如藤蔓般,一圈圈纏上沈晏。
那眼神,灼熱,瘋狂,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沈晏眼神一滯。
她,真的放下了?
這目光,可不像。
“的確。”祁照月忽然輕笑出聲,帶著幾分自嘲。
“本宮承認,先前是不對。”
“罰青竹,的確是本宮的錯。”
她頓了頓,掠過沈晏冷峻的眉眼。
“最初,自然是為了凌曦……”
“恨她奪你目光,恨她讓你……失常。”
“可后來……”
祁照月幽幽嘆了口氣:“后來,是聽聞沈大人白冰瑤,祖上有婚約。”
她唇邊笑意更冷,眼底卻翻涌著壓不住的怨與痛。
“那一刻,本宮只覺得,天旋地轉。”
“憑什么!”
“所以,本宮忍不住。”
“忍不住會一邊怨,一邊恨,一邊……拿那青竹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