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覷了眼面沉如水的沈晏,又飛快瞟了眼澄心。
澄心面無表情,眼皮都未曾撩起半分。
嚴杰心底一涼,知道今日這關難過。
最后,目光落回盛怒如火的白冰瑤臉上,硬著頭皮,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白小姐,您……您先消消氣,消消氣。”
“這……這契書,方才您也親自過目,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您這銀子,業已交割,咱們麒麟商行的印鑒也已落下,契書即時生效,斷無更改的道理。”
嚴杰擦了把額上新滲出的汗珠,繼續小心翼翼道:“這契書上寫了……”
他微微躬身,聲音更低了些,生怕哪個字眼觸怒了眼前的姑奶奶:“這契書一旦訂立,若要反悔……”
“可是要賠付足額三個月賃錢,作為罰金的。”
“你——!”
白冰瑤一口氣堵在喉嚨,差點沒當場厥過去。
她怒目圓睜,死死瞪著嚴杰,想將他生吞活剝。
可話到嘴邊,卻發現自己竟一時語塞,找不到半句反駁之詞。
方才她還拿著那薄薄的契書紙耀武揚威,不可一世。
還勸凌曦拿了三倍的償金去其他街巷,尋新的店鋪。
可如今那契書卻像一根無形的絞索,反勒住了她的脖子。
毀約?
賠錢?
還是賠給凌曦這個她最瞧不上的賤人?!
她不甘心!五臟六腑都燒著。
“不錯。”凌曦終于緩緩抬眸。
“嚴管事說的句句在理。”她悠悠開口。
“如今,我才是這鋪子的正經鋪主,名錄在冊,官府備案。”
“白小姐今日親手簽了契書,付了銀子,名正順,成了我的第一位租客。”
“現在又想毀約,出爾反爾……”
凌曦頓了頓,眼底笑意更深了些,慢悠悠補上一句。
“可不得依著契書上白紙黑字所寫,賠我足足三個月賃錢么?”
她語氣平淡至極,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鄰里糾紛。
可這份平淡,落在白冰瑤耳中,卻比任何尖刻的嘲諷都更讓她難堪。
白冰瑤胸口劇烈起伏,雙拳緊握,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眼底的火幾乎要凝成實質。
凌曦卻仿佛未曾察覺,繼續慢條斯理道:“說起來,這四明街的鋪子,寸土寸金,金貴得很。”
“平日里,多少人捧著銀子想租都未必能尋到門路。”
“無論是白小姐開這鋪子,還是我收回來,自己做點小生意。”
“繞來繞去,這銀子最終不都是落進我的口袋么?”
她看著白冰瑤微微一笑道:“我,總是賺的。”
“你!”白冰瑤氣得渾身發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凌曦這話,都是方才她的詞。
只是如今立場對換,才覺字字誅心,句句巴掌。
她費盡心機,結果搶來的鋪子,不僅沒能惡心到凌曦分毫,反而讓自己成了天大的笑話,還要倒賠銀子。
這口氣,她如何咽得下!
白冰瑤轉向沈晏道:“沈大人……你看她……”
沈晏淡淡道:“凌曦才是這鋪子的主人。”
白冰瑤聞,臉,一寸寸陰沉。
凌曦的嘴角,卻是一寸寸往上抬。
那雙眼眸彎彎,似在說:風水輪流轉,白大小姐可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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