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聽著兒媳的質問,眉心一蹙,透出一絲不耐:“沈家,絕不了后。”
“日后子安有了子嗣,再過繼到名下,總歸有的是法子。”
老夫人話鋒陡然一轉:“倒是你,這安生日子若是過膩了……”
“便回你的秦家去住上幾日。”
“跟你那‘賢良淑德’的繼母,你那‘兄友弟恭’的繼妹繼弟,好好‘親近親近’。”
“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什么時候再回來!”
沈老夫人闔眼,眼角細紋都透著不容置喙的疲憊與決斷。
“夜深了,都回去罷。”
這話不帶一絲轉圜余地,明晃晃將秦氏從這順安堂攆了出去。
秦氏嘴唇翕動了幾下,欲又止:“……是,母親。”
她出了順安堂的院門。
廊下懸著的幾盞燈,在夜風中輕輕搖曳。
她死死攥著手中那方繡著纏枝蓮的錦帕。
秦家……
眼前閃過父親那帶著審視與不滿的眼神,明明她才是嫡女!
閃過爬床繼母那張涂滿厚厚脂粉,卻永遠笑得虛偽而刻薄的臉。
還有那些所謂的“兄友弟恭”的異母弟妹,當著她的面“姐姐長”“姐姐短”。
背地里,又不知如何編排嘲笑她這個“死了娘沒人教”的姐姐。
她猛地咬住下唇,狠狠地,直到口腔中彌漫開一股濃郁的鐵銹般的腥甜。
老夫人!
她就是看不起自己!
用秦家壓她,用她最不堪的卑微過往刺她!
秦氏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她為子安籌謀,為沈家的未來殫精竭慮。
想給他尋一個家世顯赫、能助他青云直上的賢內助,讓他少走些彎路。
尋一個真正門當戶對、能給她撐腰長臉的高門貴女做兒媳!
這有錯嗎?!
她究竟錯在哪里了?!
她只想挺直腰桿,她只想不再被人輕視,這難道也有錯?!
秦氏憋著一肚子火,回了自己院子。
順安堂的燈火,也漸漸暗了。
一晃已是兩日,凌曦在觀山院里,精神頭正好。
自秦老太君壽宴回來,她就沒閑著。
新口味的粽子糖,得抓緊。
還有那蒸蛋糕的配方,也找了靠譜的師傅調試著方子。
糖,不知不覺就做了一大堆。
五顏六色,堆在案上,煞是好看。
驚蟄咋舌:“姑娘,這糖山都快堆起來了!”
凌曦拈起一塊,滿意點頭:“送人情,不嫌多。”
鎮國公府一份。
凌家小院一份。
祁長安那小饞貓的,特意包了最大的一包,央了謝昭昭順道送去。
晚照得了幾顆,眼睛都笑彎了,含在嘴里。
“真甜!奴婢之前只吃過糯米糖,花生糖,還從沒吃過這種!”
凌曦瞧著她那滿足樣,也彎了彎唇。
老夫人那兒,自然是她親手送去的。
至于秦氏……
凌曦端著一小碟晶瑩剔透的粽子糖,腳步在秦氏院外頓了頓。
那位沈夫人,這幾日眼底的郁氣可是一點沒散。
人在沈府,這表面功夫總要做足。
一小匣子糖,不多不少,意思到了便好。
“夫人,這是新做的糖,您嘗嘗鮮。”
秦氏端坐著,視線從賬本上挪開,淡淡掃過那碟糖。
“有心了。”聲音聽不出喜怒。
凌曦也不在意,將糖放下,直接告退。
一出院門,她便吩咐驚蟄:“去,找個手巧的木匠。”
圖紙,她早就畫好了。
幾種小巧玲瓏的糖匣子樣式。
“里頭襯上干凈油紙。”
“以后啊,咱們這糖,買得多就送個匣子。”
凌曦眼底閃著精光。
“吃完了糖,這匣子放些珠花首飾,不也精巧實用?”
一物兩用,刻上門店的logo,看見了就能想起來。
這買賣,劃算!
這點現代營銷的小心思,她可不缺。
燈火初上。
內室里,凌曦依然伏案,畫圖樣。
花?
她蹙眉,指尖輕點桌面。
思來想去,最后定了個簡潔的扭結糖紙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