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去的賭坊、酒樓,相熟的狐朋狗友,一個不落,全問過了!”
老人聲音嘶啞,帶著一絲絕望。
“沒去!都沒去!”
“好端端一個人,怎么就不見了呢!”
白文德眼皮一跳,小心翼翼地試探,“父親息怒,或許……或許浩兒只是貪玩,去了城郊也未可知……”
他話音未落。
“嗖——”一只滾燙的茶杯帶著勁風,直直朝他面門砸來!
白文德本能想,終究慢了一瞬。
“砰!”
茶杯結結實實砸在他。
白文德悶哼一聲。
老不死的!
在他眼里,就只有白浩那個孽種是兒子!
可他是否還記得,自己也是他的兒子!
他心里恨罵,卻不敢出聲。
同樣是白家血脈,也沒見白老太爺對冰瑤那丫頭,有過半分珍視。
白老太爺粗喘著氣,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他。
見白文德這副垂頭不語,雙唇緊抿的模樣,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猛地一甩袖,干瘦的手指直直指向廳外,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哼!”
“別以為你這些年,背著老夫偷偷摸摸相看族中那些個適齡的青年才俊……你心里打的那些小九九,老夫看不透?!”
白老太爺胸膛劇烈起伏,字字如刀。
“我告訴你,白文德!”
“這個家,以后就是浩兒的!”
“誰也別想動,誰也拿不走!”
白文德依舊低垂著頭,聽著,不執一詞。
白老太爺指著白文德,幾乎是咆哮出聲。
“只要老夫還活著一天!”
“這個家,就輪不到你來做主!”
老人臉漲得通紅,額上青筋暴起。
“滾!”
“滾回你的院里去!”
“浩兒的事,你不管,我來管!”
白文德垂著頭,深深一揖,禮數周全:“兒子告退。”
轉身,一步步退出那令人窒息的正廳。
他袖中的拳頭,卻捏得死緊。
老東西……
齒縫間泄出無聲的恨意。
穿過幽長的回廊,回到自己的小院。
推開房門。
一股熟悉的馨香撲面而來。
白夫人正對鏡梳妝,發髻上斜插著一支素雅的玉簪。
聽見動靜,她迎了上來:“老爺,你回來啦,這是怎么了?衣裳怎么濕了?”
“云霞,快去叫水服侍老爺沐浴更衣……”
白文德緊抿的唇角,終于向上揚了揚。
還好。
這家里,總算還有人,是向著他的。
他還有她,還有冰瑤。
這就夠了。
……
夜,愈發深了。
山風呼嘯,卷起枯葉,打著旋兒。
一道黑影,在崎嶇山路上疾。
終于,他在一處山地停下。
手中火把照亮眼一座墳。
一塊新立的石碑。
碑前,幾只被山上動物啃得果子散落一旁,燭早已燃盡。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一聲輕嗤:“還找了你許久,原來在這兒。”
男人將火把狠狠往地上一插。
火光搖曳,映著他陰鷙的側臉。
他從背后解下一把短柄鐵鏟。
“噗——”
鐵鏟重重落下,深深刺入墳土。
一下。
又一下。
沉悶的聲響,在死寂的山頭格外清晰。
泥土翻飛,夾雜著腐朽的氣息。
周圍,漆黑一片,只有那團火光在兀自跳動。
遠遠望去,像是山神在夜間睜開,用來窺探世間的一只眼睛。
他不知疲倦,只顧埋頭苦干。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
鐵鏟“咚”的一聲,終于碰到了硬物。
是棺木!
男人一頓,反而更加賣力。
整個棺木露出后,他將鐵鏟反轉,邊緣撬入棺木與棺蓋的縫隙。
“嘎吱——”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棺蓋,被掀開。
一股腐敗氣息,瞬間噴涌而出。
濃烈,刺鼻。
“唔!”
男人猝不及防,被熏得一陣惡心,連忙抬起衣袖,死死捂住口鼻。
他丟開鐵鏟,拿著火把湊近。
火光,照亮了棺內景象。
只一眼。
他瞳孔驟縮,倒吸一口涼氣。
險些將手中火把當場失手擲出!
只見那棺木里頭,密密麻麻,白花花一片。
全是蠕動的蛆蟲!
一拱,一拱。
令人頭皮發麻。
胃里翻江倒海。
男人喉頭滾動,一股酸水直往上涌,差些便要當場吐出來。
該死。
他低咒一聲,強壓下翻騰的惡心感。
既然來了,便一定要尋到!
他強忍著,尋了根長樹枝。
嫌惡地,將樹枝伸進棺木中,扒拉尋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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