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曦帶著驚蟄款步踏入花廳。
日光自敞開的隔扇斜入,將廳內照得明晃晃,也照亮了秦氏那張不甚愉悅的臉。
白冰瑤則巧笑倩兮,陪坐一旁。
凌曦斂衽,垂首:“凌曦給夫人請安。”
禮數周全,挑不出一絲錯處。
秦氏端起茶盞,呷了一口。
她斜睨著底下垂首而立的凌曦,冷聲道:“今兒個去哪兒了?”
那語氣,活像審問犯人一般。
凌曦依舊垂著眸,聲音平靜無波:“回夫人,今日去了鎮國公府,見了郡主與長安公主。”
鎮國公府?長安公主?
秦氏捏著茶盞的手指微微一頓。
她原本準備好的一肚子斥責之語,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噎住,硬生生給堵了回去大半。
若是去了凌家那破落戶,或是其他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
她定要好好敲打敲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讓她知道這沈府的規矩森嚴!
可偏偏是鎮國公府……見的還是謝昭昭與祁長安。
她輕咳一聲,掩飾住方才一瞬間的失態與錯愕。
“咳。”
秦氏放下茶盞,聲音依舊帶著幾分不悅。
“你既已是我沈府的人,便要時時刻刻記著沈府的規矩。”
“出門前,理應先來知會我這個主母一聲。”
“回府后,更要第一時間來向我見禮問安。”
“這點淺顯的道理,難道你也不懂么?”
話語間,依舊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訓斥。
凌曦有些不解。
她之前也不是沒出過府,秦氏向來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樂得她不在眼前晃悠。
何曾這般關心過她的行蹤?
就連老夫人那邊,只要她不惹出什么亂子,也從不多問一句。
今日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管得這般寬?
她眼角余光不動聲色地掃向一旁的白冰瑤。
只見那白冰瑤正端著一副溫婉賢淑的模樣,嘴角含笑。
可那雙微微上挑的眼里,卻明晃晃寫滿了挑釁與得意。
定是這女人又在秦氏耳邊煽風點火。
拿捏著她這個“妾室”的身份,想借秦氏的手給她立規矩,磋磨她呢。
這盤算,打得倒是精細。
凌曦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絲毫不顯。
她微微抬起眼簾,語氣柔順,沒有半分不耐與頂撞:“是,凌曦知曉了。”
“多謝夫人教誨,日后定當謹記在心,不敢忘。”
這副乖巧聽話的模樣,倒是讓秦氏準備好的后話又噎了回去。
她本還想再敲打幾句。
見凌曦如此識趣,倒也不好再咄咄逼人,顯得自己小題大做,就此作罷。
緊接著花廳的木門便被人敲響。
一個婆子探頭進來,聲音慌張:“夫人,老爺在尋前些年外頭買來的端硯,說要急著用呢!”
秦氏臉色倏地一沉:“屋里頭這么多丫鬟小廝,東西還尋不著?”
她嘴里斥著,眉宇間卻是藏不住的喜色。
這代表著什么,代表著沈瀚離不開她。
秦氏轉頭看向白冰瑤時,又換上幾分歉疚:“白姑娘,你看這……”
白冰瑤忙起身,盈盈一笑,溫婉賢淑:“秦姨快去吧,沈老爺的事要緊。”
“這兒有凌小娘陪著,不礙的。”
“況且天色不早,我飲盡這盞茶,也該告辭了。”
秦氏聽她這般體貼,面上才緩和些,這才帶著王嬤嬤,急匆匆出了花廳,腳步聲漸遠。
一時間,花廳內只剩下凌曦與白冰瑤。
凌曦不欲在這里跟著白冰瑤大眼瞪大眼,正準備開口告辭。
“凌小娘。”白冰瑤先一步開口。
她施施然坐回原位,端起茶杯。
“這么急著走做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凌曦笑意卻未曾抵達眼底:“白姑娘想與我說什么,不妨直。”
白冰瑤見她這般不見半分慌亂,心頭火更盛。
玉手捏緊茶盞,指節微微泛白:“沈夫人的位置,是我的!沈晏哥哥,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