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手白皙纖軟,指甲修得圓潤光潔,連一絲薄繭也無。
皇太后心頭驀地一酸。
她想起主理蠶桑時,見過的那些農婦,一雙手布滿裂口,粗糙得像老樹的皮。
她的女兒,定是被那戶人家當成心尖肉疼著。
從未讓她做過半點粗活。
皇太后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她想,她合該好好謝謝他們。
她還想知道,女兒當年是如何被那對夫婦尋著的。
這些年,她又是如何過的?
她喜歡吃什么,又討厭些什么?
那空缺了十七年的歲月,她迫不及待想要親手填滿。
凌曦迎上皇太后的目光。
那眼神里,沒有了高高在上的威儀,只有純粹的探尋與疼惜。
她心底那根弦,悄然松了。
輕輕應了一聲:“好。”
皇太后連連應了三聲好。
孫姑姑在宮中忙得腳不沾地。
要在半個時辰內便收拾出一座嶄新的宮殿,哪有那么快。
孫姑姑心思活絡,索性將慈寧宮里,除了皇太后寢殿外最好的東暖閣給騰了出來,先給小主子住下。
小主子初來乍到,身邊沒個熟悉的人不成。
驚蟄那丫頭雖禮數上還欠些火候,但讓她陪著,小主子心里能踏實些。
彼時的御書房內,氣氛沉凝。
圣上祁照寰,正與祁長澤、傅簡堂議事。
殿外,大總管福滿顛顛撞撞跑進來,一張老臉沒了血色。
他疾步上前,附在祁照寰耳邊,壓著嗓子飛快嘀咕。
祁照寰的臉色,瞬息萬變。
先是眉心緊鎖。
再是龍顏薄怒。
最后,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竟翻涌出震驚。
傅簡堂與祁長澤相視一眼,心頭皆是一凜。
是何等軍國大事,能讓素來沉穩的君王如此失態?
祁照寰指節捏得發白,聲音壓抑,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這……可是真的?”
福滿頭垂得更低,語氣卻斬釘截鐵。
“回圣上,千真萬確!常太醫親自驗看,錯不了!”
祁照寰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眸中已是一片深沉的墨色。
“朕知道了。”他揮揮手,語氣透著疲憊。
福滿如蒙大赦,躬身告退。
御書房內,死寂得能聽見心跳。
祁長澤緩過神,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問。
“父皇,方才是……”
祁照寰抬眸,眼神復雜地掃過自己的兒子與心腹之臣。
“太后滴血認親,發現祁照月根本不是皇族血脈。”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明宜縣主,凌曦,才是!”
“什么?!”祁長澤與傅簡堂異口同聲,駭然失色。
祁長澤喉嚨干澀:“那皇……”
一個字出口,他猛地嗆住,劇烈咳嗽起來,強行把“姑姑”咽了回去。
“那冒牌貨,又是從哪來的?”
“混淆皇室血脈,不要命了?”
祁照寰抬手,疲憊地按了按眉心:“個中原由,怕是只有見到母后,才能知曉。”
一旁的傅簡堂,早已垂下眼簾,掩去眸震驚。
凌曦是公主,祁照月是冒牌貨?
此事,圣上沒有明示,一個字都不能往外傳。
可……
傅簡堂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這天大的秘密,旁人不知也就罷了。
某人,總要知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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