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審完了?”
高可及頂的卷宗堆后,傳來一道清冷微沉的嗓音。
沈晏頭也未抬。
傅簡堂像是被點著了的炮仗,重重地坐了下來,冷哼一聲。
“審完了!”
“審了一群王八羔子!”
他咬牙切齒,扇子在掌心敲得啪啪作響。
“都是些上不了臺面的小嘍羅,你推我,我推你,問了半天,一個個裝得比誰都冤!”
沈晏手中的狼毫筆未停,只淡淡追問。
“什么都沒說?”
“說?”傅簡堂冷笑,眼底全是嘲諷。
“說了!說的全是廢話,聽得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他猛地灌了一口涼茶,還是壓不住心頭火氣。
“還有搜出來的那堆來往書信,全是些無傷大雅的閑聊,屁用沒有!盡是些過時的消息!”
沈晏終于停了筆,從那堆積如山的卷宗后抬起眼。
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沒有半分波瀾,只有一片了然的淡漠。
“他們這個位置,本就接觸不到什么機密。”
“不過是幕后之人,故意拋出來擾亂視線的手段罷了。”
傅簡堂:“見了鬼了……”
“明知道前面是一坨屎,你還不得不湊過去,仔仔細細地聞,認認真真地查,最后還要寫一份文書,告訴眾人這坨屎有多臭!”
不查,是失職。
查了,是惡心!
是被人當猴耍的恥辱!
他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濺了出來。
“真他娘的見鬼了!”
沈晏沒說話。
此刻,他也說不出什么。
提醒傅簡堂注意身份?
注意官威?
注意在外的形象?
沒用。
換了誰來,都得瘋。
這些線索,像雨后春筍,一茬接著一茬往外冒,層出不窮。
他們只能一個一個去排,一個一個去審,一個一個去查。
一兩個還好。
十五六個,尚能忍。
可幾十個,近百個線索冒出來,逐一清理干凈,卻發現全都是廢棋、死路!
任是脾性再好的人,也得像傅簡堂這樣,暴跳如雷。
沈晏心里清楚。
傅簡堂這副德行,也只敢在他和太子殿下面前露一露。
他起身為傅簡堂倒了杯茶,推到他手邊。
“火氣大,傷身。”
嗓音依舊是那副清冷調子,卻莫名帶了絲安撫。
“查不出來,就慢慢查。”
“總會露出馬腳。”
傅簡堂一把抓過茶杯,仰頭灌下,像是喝酒。
他抹了把嘴,憤憤然。
“老子就不信,這幫藏頭露尾的鼠輩,能一輩子躲在陰溝里!”
沈晏又幫他續了一杯。
骨節分明的手,提著茶壺,動作沉穩。
他復又回到案后坐下,神色淡然。
傅簡堂咕咚咕咚,又連灌了幾杯茶。
那股子從胸口燒到天靈蓋的燥意,才算被徹底壓了下去。
他抬眼,看向對面那張俊美卻清冷的臉。
“聽聞這幾日,你都宿在衙門里?”
沈晏“嗯”了聲,目光仍落在卷宗上。
“這可不像你。”傅簡堂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之前便是再晚,你也會回府……況且刑部離你那新宅,也不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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