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卻已然撐著身子站起,一旁的金嬤嬤忙上前攙扶。
“我還要念經。”她頭也不回,“你自便吧!”
秦氏眼睜睜地瞧著沈老離開。
她怔在原地,甩了帕子。
老夫人說的是什么話?
只要她沒入土,沈晏的事便要管。
得了怨生了恨又如何?
總有一日,他定會品出她的好來,知曉她的苦心。
另一邊,街市各色攤販沿街叫賣,人聲鼎沸。
里頭馬車進不去,凌曦便與驚蟄邊走邊逛,將做粽子糖的料都買了個全。
她今日一身素雅水藍長裙,戴了面紗,發間珍珠流蘇輕蕩。
驚蟄跟在她身后,兩只手上提滿了東西。
凌曦抬眸,望了望天色:“日頭還早,不如……去薛記吃碗面再回?”
驚蟄一聽,眼睛倏地亮了:“好呀!正好饞這口了。”
薛記面可是京中一絕。
主仆兩人一拍即合。
薛記面鋪離此不遠,只隔著一座半月石橋。
橋上行人三三兩兩,悠然自得。
凌曦方踏上石橋幾步,便聽前方有人喊道:“讓開!快讓開!”
前方人群“嘩啦”一下,向兩側散開。
一道身影踉踉蹌蹌,從橋那頭沒命似的沖下來。
是個年輕男子,衣衫不整,頭發微亂,滿臉驚恐。
他一邊跑,一邊回頭,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獸。
“瘋子!瘋婆娘追上來啦!”
他口中語無倫次,聲音尖利刺耳。
“別過來!你個瘋子!”
男子連滾帶爬,擦著凌曦的裙角沖下橋去。
凌曦腳步微頓,心跳還未來得及平復,便見橋的另一頭,一名女子手持搟面杖,怒氣沖沖也奔了過來!
“給我站住!”
女子嗓門尖亮,中氣十足。
“你身上那股子野狐媚的脂粉香是哪兒蹭的?給老娘解釋清楚!”
她提著裙角,顯然氣得不輕,眼里只盯著那男子逃竄的方向。
哪里還看得到旁人。
“砰!”
一聲悶響,女子的肩頭結結實實撞上了凌曦。
凌曦只覺一股大力襲來,身子一歪,控制不住便向后倒去。
完了!她心頭一涼。
這可不是平地,跌下去怕是要磕破腦袋!
“主子!”
驚蟄手上提滿東西,驚呼一聲,想要伸手去扶,卻已然不及。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熟悉男聲自身后響起,帶著一絲急切:“小心!”
話音未落,凌曦便覺后腰被一冰涼堅硬的長條物什牢牢抵住。
卻穩穩托住了她后仰的身形。
借著這力道站穩,凌曦驚魂甫定,倉惶抬眸。
一張熟悉的面容映入眼簾,劍眉微皺,眸中帶著關切。
是秦捷。
“你沒事吧?”他語氣擔憂。
驚蟄此刻也上前扶住凌曦:“主子,可有傷著?”
凌曦驚悸未消,有些后怕地搖了頭.
“腳可有傷著?跺一跺。”秦捷示意她的足下。
凌曦依跺了跺腳,足踝處并無痛感:“沒事。”
他這才收回了抵在她身后的劍。
那追人的女子此刻也反應過來,見自己險些撞倒人,嚇得臉都白了,連珠炮似的道歉:
“哎喲!對不住,對不住!姑娘你沒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真對不住!”
凌曦定了神,輕舒一口氣:“無妨的。”
女子聞,這才大大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
她猛地想起正事,急急轉頭便想繼續追。
可橋下街市人頭攢動,哪里還有那男子的蹤影。
“呸!便宜那狗東西了!”女子氣得跺了跺腳,恨恨罵了一句。
那女子罵完,轉回頭來,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掃:“實在是對不住,若不是這狗男人在外頭沾……”
突然她話頭一頓:“嗨,跟你們說這些做甚。”
沖著凌曦道:“小娘子,你夫婿這般在意你,可要珍惜啊!”
啊?
凌曦雙眸微睜,夫婿?
她慌忙看了秦捷一眼,連忙解釋:“我們不是……”
女子朝著那男子逃跑的方向又啐了口:“呸!有種永遠別回來!”
爾后便提著搟面杖,風風火火朝著來時路回去了。
“這位娘子,我們不——”凌曦揮著手,可她解釋的話語卻沒快過女子的腳步。
她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尷尬地回過頭:“那什么……那位娘子誤會了,秦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秦捷唇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
他倒是不介意,嗓音依舊平穩:“嗯,是誤會。”
凌曦聞,心頭那塊石頭輕輕落了地。
還好,恩人沒生氣。
她暗自思忖,大約是那女子瞧見自己梳著婦人發髻,這才認錯了關系。
若是真夫妻,秦捷方才又豈會那般刻意用劍鞘隔著?
那冰涼堅硬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后背。